殷平的脸色出奇难看,上一次看见这么臭的脸,还是十六岁那年殷平第一次发现他的存在。
那时候殷平也是这样,冰冷又厌恶。
不过他那会儿还年轻,现在己经成了啤酒肚的中年男人了。
岁月要真的是一把杀猪刀,早把殷平给杀了。
季青绒也想杀了殷平,或者不止殷平。
刚刚他说漏嘴,季青绒才反应过来。
原来那桌子难吃的粤菜是他们特意准备,就是为了恶心她一把的。
殷平吩咐人,去收拾一间客房出来。
死一般的寂静。
季青绒下楼后没多言,掏了江叙璟的手机,出去给季青述打电话。
季青述在另一头拍着胸脯保证,肯定出不了什么事,陆虎到家里去和他一块儿照顾毛毛呢。
就是毛毛这小死丫头老是叫唤,和楼下的孩子对着叫了好几回了。
季青绒安静地听着。
“就是吧,”季青述挠挠脑袋,“我姐夫有点不对劲呢,他怎么也不和我说你们干啥去了啊?”
“没什么,”季青绒的声音罕见的僵硬,“遇到点事,他成灰姑娘了。”
“什么小红帽?”季青述没听懂。
嘱咐了两句,季青绒挂断电话,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奇怪了。
隐忍的怒气让她难受,她又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撒气。
眼睛有点酸,发疼。揉了揉,季青绒转身回去。
就算赖,她也要在这儿赖一宿。
季青绒把手机还回去,躲开了江叙璟要摸她脑袋的那只手。
说不清在别扭什么,他也没说话。
殷白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,问殷翡。
“啥意思?我怎么看不懂?”
殷翡说:“你能懂就怪了,今天母亲那么为难她,小婶一定气死了。”
但又无可奈何。
“钢铁,”殷翡戳了戳走神的殷慎,“你说她会走吗?反正要是我,我肯定不奉陪了,谁知道爷爷和父亲跟她说了什么,指定不是好话。”
“你有空把你毕业答辩准备准备,”殷慎回神,仓促笑一声,“而不是在这儿瞎管长辈的闲事。”
“我早准备好了。”殷翡别过头。
殷白:“大哥,我饿了。”
“你爱去谁家吃去谁家吃。”殷慎变脸似的,冷漠地回答他,“别指望我能给你变出点饭来。我们谁也没吃东西。”
季青绒也饿了。
伤敌一千自损八百,她猜不止有她一个人饿。
佣人整理好客房,请他们过去。
意思己经表明:不要再在客厅妨碍了。
季青绒更怒了。
一进屋摔上门,她研究了如何反锁。
江叙璟抢在之前把门锁上了。
季青绒瞪过去一眼,说不出的难受。
“我这辈子第一次受这种委屈!”
江叙璟搬来个小圆凳:“坐。”
老不死的老头和殷平都羞辱她,她又不能真的在人家的地盘和他们吵架!
打一巴掌又给个甜枣,前脚刚说了季青绒是捞女不配后脚就要给她钱让她滚蛋。
是,她是缺钱,可是她为什么缺钱?天杀的男女主死也想不到吧,还有个助攻在这儿呢!
脑子里的鼠鼠都不敢吱声了。
因为废物要有废物的自觉,要听话。
季青绒揉揉眼:“我之前二十多年过得好好的,和你结了婚,家里就破产了。江叙璟,你克我吧,你是不是克我!”
不然她怎么这么倒霉!前脚和江叙璟他爸骂了一顿,后脚又和江叙璟他哥骂,怎么全栽在一家子身上了!
她又不能骂老不死的生孩子没,因为江叙璟是他的孩子!
又不能说殷平全家都是傻x,因为江叙璟也包含在他全家之内!
都关上门了,不丢脸,也没人会看见。
季青绒终于哭出声来,一晚上受的白眼都涌上心头。
说不在意是假的,她一向脾气大,还没在那里受过这种惊天委屈。
佣人都能给她脸色瞧,就因为她是外人吗?
“你怎么不说话,看我一个人演独角戏吗?”
江叙璟确实在看。
看她的眼泪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,止不住、流不完似的,一颗一颗顺着脸颊滑落在地,最后没入地毯里。吸收殆尽,化成深色的水渍。
“你是不是特别高兴!”季青绒质问他,“到自己家了,除了家里人有病一点,到底是没为难你。早知道我找一个大师了,不然都发现不了,原来你克我!”
颠三倒西。
季青绒抽抽噎噎的,死活憋住气才能说出不打磕绊的话。
高兴吗?
江叙璟说不上来,手足无措。
她头一次哭得这么惨,除了刚搬到出租屋的时候抹了两滴眼泪,其他时候都是在假哭的。
江叙璟没有任何哄她的经验。
人怎么能废物成这样?江叙璟暗暗埋怨自己。
季青绒终于受不了这个一言不发,只是低下头看着她哭的死人机了。
她愤怒地起身,“我受够了!告诉你,你别指望着踹掉我,我不会让你好过的!就算你把我踹……踹了,我也不会放过你!我会永远永远缠着你一首一首视奸你首到我死……”
季青绒的脑袋被人摁住了。
人机老公终于有了点反应,上前把她的脑袋摁在自己怀里,说不吉利。
不吉利。
她闹了半天就换来这么三个字,还是江叙璟根据她最后一句话点评的!
“你!我……”
你我了半天也没你我个所以然。
“哭吧,”江叙璟说,“哭完了,再说别的。”
她看不见他的表情,其实刚刚也看不见,因为眼前模糊了,花了,季青绒只能看到自己的眼泪。
好丢脸。
谁说在屋里不会丢脸的?季青绒觉得这也很丢脸,她不想示弱,色厉内荏。
江叙璟会不会觉得她很没用?只是被刺激了一晚上就成这样,是一个废物,除了骂人除了泄恨什么也不会。
哦,她还很会审时度势呢。其实季青绒还是有点用的,起码她没有在大厅闹呀。
那样多不体面。
季青绒安慰不了自己了,拽着面前人的衣领子擦眼泪。
凭什么她这么狼狈,他就能整整齐齐的。
鼻尖是淡淡的苦味,他的品味很难评,这香水一点都不香。
报复似的,她把江叙璟的衬衣领口扯开,揉的皱皱巴巴。
眼泪顺着大敞的领口流进去,烫的。他浑身一颤。
季青绒骂他,说你这么骚要给谁看,不守男德!
“除了你,没有别人。”
江叙璟放在她后背的手轻轻拍了拍。
“你糊弄三岁小孩呢!”季青绒狠狠抹了把眼泪,“这样没用,对我没用!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给我道歉吧,你瞒了我那么多事,我还没有算账!”
“哦,对!”季青绒又补充,“别想着勾引我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