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聿珩臂弯里,那小小的一团生命,如同一个精致却易碎的水晶,散发着温热的气息,带着与他血脉相连的、无法忽视的相似轮廓。小家伙的哼唧声断断续续,委屈巴巴,像只找不到方向的小猫。沈聿珩僵硬地维持着那个生疏的抱姿,笨拙的摇晃似乎起了点反作用,小家伙眉头皱得更紧,小嘴瘪着,眼看就要酝酿一场更大的风暴。
护士长在一旁看得心焦,却不敢贸然上前。沈聿珩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混合着审视、悸动、掌控欲和一丝无措的复杂气场,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。
就在小家伙的哭声即将冲破喉咙的临界点——
“沈先生,苏小姐这边缝合基本完成,生命体征暂时稳定,但失血过多,非常虚弱,需要立刻转入ICU观察。”陈主任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,带着完成重大任务的疲惫和不容忽视的严峻。
这句话,如同精准投入冰湖的石子,瞬间打破了沈聿珩与怀中婴儿之间那微妙而短暂的僵持。他猛地抬起头,目光如同被拉紧的弓弦,瞬间从婴儿脸上移开,锐利地射向手术台。
苏晚依旧昏迷着,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,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脆弱的阴影,呼吸微弱而急促。各种管线连接在她身上,冰冷的仪器屏幕显示着依旧偏低但趋于稳定的数据。她像一个被过度使用的、濒临报废的精密仪器,安静地躺在那里,散发着死亡边缘挣扎后的虚弱气息。
陈主任的话清晰地传入沈聿珩耳中:“…失血过多…非常虚弱…ICU观察…” 每一个词都像冰冷的铁钉,敲打着他刚刚因血脉相连而掀起波澜的心湖。
几乎是条件反射般,一种熟悉的、冰冷的掌控欲迅速取代了那丝陌生的悸动和无措。这个女人,这个“容器”,她的价值在于孕育并生下了他的继承人。现在,任务完成,她虚弱的状态,她身上残留的、属于林晓“替身”的不完美痕迹,以及她昏迷前对孩子那毫不掩饰的、近乎偏执的占有眼神…都让沈聿珩感到一种强烈的、想要划清界限的冲动。
他的儿子,沈家的继承人,绝不能和一个如此虚弱、如此“不纯粹”、甚至可能带着怨恨的母亲有过多牵扯!他需要的是一个绝对可控的、符合他要求的“母亲”角色,而不是一个有着强烈自我意识和情感羁绊的苏晚!
目光重新落回臂弯里那个因为父亲注意力转移而更加不满、眼看就要放声大哭的小家伙脸上。那酷似他的眉眼,此刻因为委屈而皱成一团。
烦躁感瞬间飙升!
他需要一个安静、可控的环境来“处理”这个新生的继承人。而苏晚的存在,她虚弱的状态,她醒来后必然会爆发的对孩子的渴求…都是巨大的、不可控的麻烦!
决断,在瞬间完成。
沈聿珩的眼神彻底恢复了往日的深寒与掌控一切的冷酷。他不再看臂弯里的孩子,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悸动和笨拙从未发生过。他抬起头,看向护士长,声音低沉、平稳,带着不容置疑的、如同法律条文般森严的冰冷,清晰地吐出两个字:
“抱走。”
护士长愣住了,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。刚刚沈先生还…还抱着孩子,虽然僵硬,但…“沈先生?”
沈聿珩没有解释,甚至没有再看怀中的婴儿一眼。他动作干脆利落地将襁褓递还给护士长,那姿态,如同递出一份处理完毕的文件,带着一种彻底的、冰冷的剥离感。
“立刻送去特护婴儿房。配备最好的护理团队,24小时监控。”他的命令紧随其后,冰冷而高效。“没有我的允许,任何人不得探视,包括…”他的目光冰冷地扫过手术台上昏迷的苏晚,“她。”
最后那个“她”字,如同淬了毒的冰锥,彻底宣告了苏晚作为母亲的权利,在诞下孩子的那一刻,就被无情地、彻底地剥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