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晚开始了她屈辱的“听话”生涯。
王姐送来的食物,无论多么难以下咽,她都强迫自己一口一口地塞下去。苦涩的药汁,她眉头都不皱地喝光。护士帮她换药、检查身体,她不再有丝毫抗拒,像一个没有知觉的木偶。她努力地、极其艰难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和顺从,眼神中的空洞被一种小心翼翼的、卑微的期盼所取代。
她不再哭闹,不再有任何情绪的外露,只是日复一日地,用那双深陷的、带着浓重黑眼圈的眼睛,无声地、带着祈求地看着王姐,看着每一个进入病房的人。那眼神里的渴望和卑微,浓烈得让人无法忽视。
她的“表现”,通过王姐添油加醋的汇报,传到了沈聿珩耳中。
几天后,当苏晚的伤口拆了线,身体恢复了一些气力(尽管依旧虚弱),可以短暂下床活动时,王姐带来了一个消息。
“苏小姐,沈先生开恩了。”王姐的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傲慢,“念在您最近还算安分,同意让您远远地看一眼小少爷。”
远远地看一眼!
苏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!巨大的惊喜混合着更深的卑微感冲击着她!她激动得浑身颤抖,挣扎着就要下床:“谢谢…谢谢沈先生!谢谢王姐!”
“别急,”王姐伸手按住她,眼神冰冷,“话还没说完。沈先生说了,只能在特护婴儿房的观察窗外看,不能进去,不能出声,不能惊扰到小少爷。而且,只有五分钟。明白吗?”
“明白!我明白!”苏晚用力点头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。五分钟!隔着玻璃!不能出声!这些苛刻的条件,在此刻巨大的渴望面前,都显得微不足道!只要能看一眼她的孩子,确认他好好的,她什么都愿意!
在护士的搀扶和王姐、保镖的严密“护送”下,苏晚第一次离开了那间如同坟墓般的ICU病房。她脚步虚浮,每走一步都牵扯着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,带来阵阵刺痛。但她咬紧牙关,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——那个通往特护婴儿房的方向。
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,吸走了脚步声,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奶香气。苏晚的心跳得如同擂鼓,几乎要撞出胸膛。
终于,她们停在了一扇巨大的、光洁如镜的单向玻璃窗前。玻璃后面,就是那间温暖如春的特护婴儿房。
苏晚的目光,如同被磁石吸引,瞬间穿透玻璃,牢牢锁定了房间中央那个小小的身影!
她的宝宝!
他正躺在一个柔软的、铺着云朵般洁白垫子的婴儿摇床里。穿着嫩黄色的小连体衣,包裹在柔软的毛巾里,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。他似乎刚睡醒,睁着那双乌溜溜、纯净如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,好奇地、懵懂地打量着上方悬挂着的彩色旋转玩具。他的小胳膊小腿偶尔挥舞一下,小嘴无意识地蠕动着,发出咿咿呀呀的、如同天籁般的呓语。
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,在他的小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晕。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健康,那么的干净,那么的…遥不可及。
苏晚的呼吸瞬间停滞了!巨大的喜悦和心酸如同汹涌的潮水,瞬间将她淹没!她的孩子!她的宝贝!他还活着!他好好的!他长大了!不再是刚出生时那皱巴巴的小模样了!
泪水,如同断了线的珠子,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!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!她贪婪地、近乎痴迷地看着玻璃后面的小生命,恨不得将他的每一寸肌肤、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刻进灵魂深处!
她下意识地伸出手,颤抖的指尖轻轻触碰冰冷的玻璃,仿佛想穿过这层无情的阻隔,去抚摸孩子的脸颊,去感受他温热的呼吸。
“宝宝…妈妈的宝宝…”她无声地翕动着嘴唇,破碎的呼唤淹没在喉咙深处,只有滚烫的泪水,无声地滑过她苍白消瘦的脸颊,砸落在冰冷的地板上。她多想冲进去,将他紧紧抱在怀里,亲吻他的额头,告诉他妈妈有多想他!可是,那冰冷的玻璃,王姐和保镖警惕的目光,还有沈聿珩那五分钟的时限,如同无形的枷锁,将她死死地钉在原地。
她只能隔着这层厚厚的、无法逾越的玻璃,用泪眼模糊的视线,贪婪地、绝望地凝视着她的骨肉。近在咫尺,却又远在天涯。这短暂的、隔窗的相见,不是慰藉,而是将失去孩子的痛苦,更加清晰、更加残忍地烙印在了她的心上。五分钟,如同五个世纪般漫长,又如同弹指一瞬般短暂。
当保镖冰冷地提醒“时间到了”时,苏晚如同被生生从美梦中拽醒!她猛地回头,眼中充满了哀求和不舍:“再让我看一眼…就一眼…”
“苏小姐,沈先生的命令。”王姐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,示意保镖上前。
苏晚被强行搀扶着,一步三回头,目光死死地粘在玻璃窗内那个小小的身影上,首到被彻底拉离了视线范围。她像个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破布娃娃,在护士的搀扶中,泪水无声地流淌,心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和被玻璃窗隔绝的、冰冷的绝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