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国烟雨:残红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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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 织机暗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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书名:
明国烟雨:残红劫
作者:
大尊殿的阿瞳
本章字数:
6582
更新时间:
2025-06-19

永昌纺织厂的汽笛声刺破晨雾时,沈砚秋正跟着陆承泽穿过锈蚀的铁门。三百台英国织机在厂房里轰鸣,棉絮如碎雪般漂浮,女工们佝偻的脊背在传送带间起伏,活像被抽去骨头的虾米。她攥紧袖口藏着的碎瓷片——那是从母亲梳妆匣底抠下的青花瓷片,边缘锋利如刀。

"新来的?"粗壮的监工王大麻子斜睨着她,牛皮带在掌心甩得噼啪响,"手伸出来。"

沈砚秋递过手,掌心的薄茧在昏暗光线下格外突兀。王大麻子嗤笑一声,皮带擦着她手背抽在织机上:"细皮嫩肉的,怕不是来偷师的吧?"

陆承泽上前一步,将两枚银元塞进王大麻子油腻的掌心:"我表妹从乡下过来,不懂规矩。"他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沈砚秋腰间的翡翠镯子,"若有差池,我这个驻厂医生担待。"

王大麻子掂量着银元,小眼睛在沈砚秋身上打转。沈砚秋趁机观察他后颈——那里纹着朵褪色的东洋菊,与苏曼殊旗袍上的胸针图案一模一样。记忆突然闪回昨夜,继母周氏腕间的翡翠镯子在血泊中泛着幽光,而王大麻子袖口露出的银表,表盘上刻着相同的樱花纹路。

"跟我来。"王大麻子甩着皮带走向染坊,蒸汽在他身后凝成白雾。

染缸里的靛蓝水翻涌着,沈砚秋闻到一股甜腻的怪味。陆承泽不动声色地拽了拽她的衣袖,用鞋底碾过地面——砖缝里嵌着黑色粉末,正是鸦片渣与工业废料的混合物。父亲书房里那些被锁的账本,每笔布料交易后跟着的"特殊染料"批注,此刻有了答案。

"这是你的机位。"王大麻子踢了踢一台布满油渍的织机,"少织一寸布,就等着挨鞭子。"

他转身时,沈砚秋看见他腰间挂着枚铜钥匙,钥匙链上缠着红绳,绳结样式与母亲教她的平安结如出一辙。记忆突然清晰——母亲临终前攥着的半枚玉佩,绳结正是这种打法。

"我叫春桃。"隔壁机位的女工探过头,齐耳短发下露出道旧伤疤,"看你手巧,以前是做绣活的吧?"

沈砚秋点头,注意到春桃手腕上系着褪色的红绳,绳头拴着枚磨圆的铜钱。春桃熟练地拆开织机齿轮,从里面掏出团缠绕的棉纱:"王大麻子总往机子里塞废料,想扣工钱呢。"

话音未落,王大麻子拽着个小姑娘走来,皮靴踩在棉絮上发出噗噗声:"小莲,说!谁教你偷布料的?"

小姑娘吓得发抖,手指指向春桃:"是...是她..."

春桃猛地站起,织梭掉在地上:"你胡说!"

沈砚秋捡起织梭,触到上面黏着的蜡状物——那是鸦片膏冷却后的痕迹。她突然想起陆承泽的话:周家在纺织厂用废料夹带鸦片,而王大麻子后颈的东洋菊,是日本特高课的标记。

"搜她的柜子!"王大麻子挥着皮带。

春桃下意识护住木柜,沈砚秋却瞥见柜门上的铜环——那是沈家织锦坊特有的"缠枝莲"纹样。她趁乱撞向王大麻子,发簪尖划过他手腕,鲜血滴在染缸里,将靛蓝水染得更浓。

"住手!"陆承泽的声音穿过蒸汽,他提着医药箱走来,白大褂在昏暗厂房里格外显眼,"工人汞中毒了,都退后!"

他蹲下身检查倒地的小莲,手指按在她腕脉上:"瞳孔散大,牙龈出血,是长期接触含汞染料所致。"他突然掀开染缸盖,用镊子夹起块沉底的碎布,"看这颜色,是日本三井洋行的'毒蓝'染料。"

王大麻子脸色骤变,陆承泽却径首走向春桃的柜子,用手术刀撬开暗格——里面藏着半块干硬的窝头,和张泛黄的照片。照片上,年轻的母亲抱着襁褓中的婴儿,站在沈家老宅的月洞门前,婴儿手腕上系着的红绳,与春桃的一模一样。

"张妈是你母亲?"沈砚秋的声音发抖。

春桃点头,眼泪砸在织机上:"她说当年在沈府当绣娘,后来...后来就失足掉进了染缸..."

染缸里的黑水在沈砚秋眼前翻涌,她仿佛看见母亲和张妈绝望的脸。陆承泽轻轻按在她肩上,袖口中滑出枚黄铜顶针——那是母亲绣绷上的旧物,此刻却成了藏微型录音蜡筒的容器。

"都回工位!"陆承泽提高声音,"从今日起,染缸由我亲自查验。"

王大麻子骂骂咧咧地离开,沈砚秋趁机将照片塞进衣襟。春桃突然抓住她的手,从发髻里掏出个油纸包:"我娘死前说,要把这个交给沈家小姐..."

油纸包里是半枚断齿的木梳,梳背刻着模糊的"沈"字。沈砚秋接过木梳,触感粗糙却异常熟悉——母亲的梳妆匣里,正躺着把缺了齿的桃木梳,是她儿时最喜欢的玩具。

"张妈她...到底看见了什么?"沈砚秋的声音哽咽。

春桃咬着唇,指向厂房深处那扇紧锁的铁门:"她说周府的人往染缸里倒黑箱子,第二天就..."

铁门突然被推开,穿碎花旗袍的苏曼殊款步走来,鬓边的东洋菊胸针在蒸汽中闪着光:"呀,这不是沈家大小姐吗?怎么沦落到当女工了?"

她手腕上的翡翠镯子与继母的那只如出一辙,沈砚秋下意识护住腰间的镯子。苏曼殊轻笑,指尖划过织机的传送带:"周郎可是找你找得好苦呢。"

陆承泽挡在沈砚秋身前,手术刀在掌心转出寒光:"苏小姐不在周府唱戏,来这污秽之地做什么?"

苏曼殊瞟了眼他染血的袖口,笑容更冷:"自然是来看看,我那可怜的表妹夫,有没有被野丫头勾了魂。"她突然凑近沈砚秋,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,"你母亲临死前,可是喊着你的名字呢。"

沈砚秋浑身一震,苏曼殊己转身离去,旗袍开叉处露出半截枪套——里面插着的勃朗宁,正是昨夜继母用来杀害父亲的那把。

"她知道我们的身份。"陆承泽低声说,将沈砚秋拉到织机后,"周仲麟的夜游症越来越严重,苏曼殊用鸦片膏控制他,今晚可能会来工厂。"

他从药箱里拿出个银质药盒,里面是枚小巧的银针:"这是'逆经针',能暂时压制催眠术。"

沈砚秋接过银针,触到盒底刻着的鸢尾花——与父亲怀表上的纹样相同。记忆突然闪回十二岁那年,她在花园捡到的昏迷少年,怀里紧紧抱着的,正是个刻着鸢尾花的锡盒。

"陆承泽,你到底是谁?"她盯着他的眼睛。

陆承泽摘下眼镜擦拭,镜片后的目光幽深:"三年前,沈老爷资助过一支海外医疗队,我是队里唯一活着回来的人。"他顿了顿,从怀表链上摘下枚玉佩,"这是我母亲的遗物,她说若遇到戴翡翠镯子的沈家女子,便要护她周全。"

玉佩是半朵残莲,与沈砚秋腰间翡翠镯子内侧的刻纹严丝合缝。母亲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:"砚秋,若有一日沈家遭难,便去寻戴残莲玉佩的人。"

厂房外传来马蹄声,周仲麟的咆哮穿透蒸汽:"沈砚秋!我知道你在里面!"

陆承泽猛地拽起沈砚秋:"跟我来!"

他们冲进染坊后的暗道,潮湿的砖墙上刻着模糊的符号。陆承泽用手术刀刮去青苔,露出半朵残莲的图案:"这是地下党的联络点,张妈当年就是通过这里传递情报。"

暗道尽头是间堆满麻布袋的仓库,麻布袋上印着"英美烟草",却散着浓烈的鸦片味。陆承泽踢开一袋,里面露出黑褐色的膏状物:"周家用烟草袋走私鸦片,再用纺织废料掩盖气味。"

沈砚秋抚摸着麻布袋上的云纹烙印——那是父亲书房里图纸上的防伪标记。原来父亲早己察觉周家的阴谋,却为了收集证据,眼睁睁看着女儿踏入陷阱。

"周仲麟来了!"春桃的声音从暗道传来。

沈砚秋转身,看见周仲麟穿着猩红军装,手里挥舞着父亲的怀表,眼神涣散如木偶。苏曼殊站在他身后,东洋菊胸针在灯光下像只毒蝶:"把图纸交出来,我可以让你见陆承泽最后一面。"

沈砚秋这才发现,陆承泽不知何时不见了。苏曼殊轻笑,掏出枚银哨子吹响,周仲麟突然暴起,枪口对准沈砚秋:"砚秋,跟我回家!"

千钧一发之际,陆承泽从麻布袋后冲出,手术刀抵住周仲麟的咽喉:"苏曼殊,放了她!"

仓库屋顶突然炸开个大洞,烟雾弹滚滚落下。沈砚秋趁机躲进暗道,听见陆承泽的低吼:"春桃,带她走!去十六铺码头找萧凛!"

她跟着春桃在暗道里狂奔,身后传来枪声和周仲麟的咆哮。当她们从码头的污水渠爬出时,天边己泛起鱼肚白,陆承泽的白大褂在晨雾中一闪而过,很快消失在周家士兵的包围中。

"陆先生他..."春桃的声音哽咽。

沈砚秋望着黄浦江面,握紧手中的残莲玉佩。江风送来远处的枪声,她知道,这场逃婚早己不是个人恩怨,而是交织着家国仇恨的生死博弈。而她,必须活下去,为了母亲,为了张妈,也为了那个用生命为她铺路的男人。

码头的汽笛再次响起,沈砚秋最后望了眼纺织厂的方向,转身融入晨雾中的人流。腰间的翡翠镯子冰凉刺骨,却让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的眼神——那是让她无论如何,都要活下去的执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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