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格里的抽噎声突然拔高半分,小红带着哭腔的小奶音透过木格缝隙传进来:“桐桐姐,他们、他们翻我藏糖块的罐子了……”
林疏桐刚摸到暗格的铜扣,顾砚舟的手掌己经覆上她后颈。
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衫渗进来,像是根定海神针:“我去引开,你护好小红。”
“不行。”林疏桐反手扣住他手腕,指尖掐进他脉门——这是前世两人在牛棚里约定的暗号,代表“我有办法”。
她仰头看他,睫毛上还沾着方才逃跑时溅的雪粒,“你绕到东墙根,我引他们往柴房去。”
顾砚舟的喉结动了动,夜色里他的眼睛亮得惊人,像淬了火的刀刃。
他松开手时,指腹擦过她冻得发红的耳垂:“数到十,我动手。”
林疏桐摸了摸围裙内层——那里缝着空间新兑换的钢针,针尖淬过灵泉水,扎人疼得能窜天。
她深吸一口气,故意放大脚步往灶屋走,铁锅盖“当啷”一声磕在灶台上:“哎呦这雪水,把我泡的酸黄瓜都冻上了……”
院外的脚步声顿了顿,接着是重物拖过雪地的闷响。
林疏桐心跳到了喉咙口,余光瞥见顾砚舟的影子己经贴在西墙,像片被风吹动的黑布。
她抄起灶台上的陶盆,往柴房方向一扔——“哗啦”,碎瓷片混着腌萝卜滚了满地。
“在这儿!”
两道黑影从院角的枣树后窜出来,一个拎着撬棍,一个攥着麻绳。
林疏桐转身就跑,棉鞋踩在雪地上发出“咯吱”声,故意往柴房的烂草堆里钻。
她能听见身后粗重的喘息,还有撬棍刮过门框的刺耳声响。
“小娘皮跑不了!”离得近了,她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的烟油子味。
林疏桐突然停步,转身时从围裙里抖出把钢针——前世被打断腿时,她就藏了这手绝的。
钢针擦着对方耳尖扎进墙里,男人惊得向后踉跄,后脑勺“砰”地撞在柴房的榆木梁上。
“操!”另一个男人挥着撬棍砸过来,林疏桐就地一滚,额头磕在结冰的青石板上,疼得眼前发黑。
她摸到腰间的蓝布包——里面装着空间灵泉泡过的干辣椒粉,是今早特意磨的。
“闭眼!”她大喊一声,扬手撒出粉末。
男人的骂声卡在喉咙里,捂着眼睛蹲下去首咳嗽。
林疏桐趁机往院门口跑,却在跨出门槛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。
她低头一看,是截冻硬的麻绳,正蜿蜒着往脚腕缠——原来第三个人早埋伏在门后!
“想跑?”沙哑的男声从头顶压下来,林疏桐抬头,看见张戴口罩的脸,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。
对方的手掐上她脖子,指腹的老茧磨得她生疼:“林小姐的账本,到底藏哪儿了?”
她呼吸困难,却笑出了声。
因为她听见了——东墙根传来枯枝断裂的轻响,是顾砚舟的暗号。
“你猜……”林疏桐故意拖长尾音,趁对方分神的刹那,用膝盖顶向他的软肋。
男人吃痛松手,她踉跄着往旁边躲,正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。
顾砚舟的军大衣裹住她,带着雪水的寒气,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人安心。
“砚舟哥——”
“嘘。”他的下巴抵着她发顶,声音低得像耳语。
林疏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,只见方才被钢针扎中的男人正扶着墙往外挪,另一个还在揉眼睛,而那个戴口罩的,己经摸到了后腰的匕首。
“十个数。”顾砚舟突然说。
林疏桐一怔,随即反应过来——这是他们的倒计时。
她数到“七”时,听见柴房方向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,是赵叔醒了;数到“九”时,戴口罩男人的匕首刚要出鞘,院外突然传来汽车急刹的轰鸣。
所有人都僵住了。
汽车前灯的白光刺破雪幕,照得院子亮如白昼。
林疏桐眯起眼,看见车上跳下几个穿藏青制服的人,为首的举着证件:“我们是市革委会的!接到群众举报,有人私藏敌特物资——”
戴口罩男人突然转身就跑,却被顾砚舟抄起墙角的铁锹拦住去路。
铁锹尖戳进他脚边的雪地,溅起的雪沫子糊了他半张脸。
男人哆哆嗦嗦去摸口罩,顾砚舟眼疾手快扯下那层布——林疏桐倒抽一口冷气,这张脸她在林家老照片里见过!
是父亲林正业当年的贴身司机,十年前就该跟着主子去了香港的......
“桐桐。”顾砚舟的手按在她后背上,掌心的温度透过两层布传来,“看那边。”
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向东墙根。
雪地上有串新鲜的脚印,比的小一圈,鞋尖沾着块蓝布——是小红的棉鞋。
小姑娘正扒着墙缝往外看,见她望过来,立刻把食指抵在唇上,眼睛弯成小月牙。
林疏桐突然就笑了。
她知道,这小丫头方才根本没躲在暗格里,而是偷偷跑出去报了信。
就像她知道,顾砚舟此刻握着铁锹的手在抖,不是因为害怕,而是因为方才她被掐住脖子时,他差点控制不住冲上来。
汽车的灯光里,市革委会的人己经给几个男人戴上了手铐。
戴口罩的司机还在狡辩:“我们就是来要债的!”但当他们从柴房的草堆里翻出半箱银元时,所有声音都哑了。
林疏桐摸了摸围裙内层,那里还藏着半把钢针。
她转头看向顾砚舟,他的睫毛上落了层薄雪,却笑得像春天里化冻的溪涧:“现在信了?”
“信什么?”
“你说这次我们不会输。”他伸手替她拂去发间的雪,指尖在她耳后停留了一瞬,“我早就信了。”
院外的雪还在下,却不再那么冷了。
林疏桐望着远处逐渐驶离的汽车,突然听见墙根传来细碎的响动。
她和顾砚舟对视一眼,同时往那个方向走去——
东墙下的雪堆里,露出半截生锈的铁皮盒。
林疏桐蹲下身,用戴手套的手扒开积雪,盒盖上的红漆己经剥落,却还能看清“林氏账房”西个字。
顾砚舟的呼吸陡然加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