雷声滚过屋顶时,顾念的睫毛颤了颤。
她迷迷糊糊把脸往鹅绒枕头里埋,鼻尖突然蹭到冰凉的酒气。
睁眼时,正对上莱文灼人的目光——顾念惊醒,冷汗涔涔。
莱文放大的脸怼在眼前,睫毛膏晕染的黑眼圈快掉到嘴角。
"莱、莱文小姐?"顾念吓得往后缩,后脑勺撞上沙发的扶手,她这才看清对方盘腿坐在波斯地毯上首勾勾地看着她。
莱文的真丝衬衫皱皱巴巴,领口咧着,冷气从中央空调出风口垂下来,双腿蜷缩着坐着。
"莱文小姐,你怎么了,怎么坐在地上呀。"她声音还带着初醒的绵软,绒毯带着体温落在莱文肩头。
莱文看着眼前的顾念,肌肤如玉似雪,凌乱的发丝垂在肩上,潋滟旖旎。
刚才顾念睡着的时候,莱文便将她打量个透,卷翘的睫毛伴着轻匀的呼吸轻颤,脸颊透着粉,绒毯没盖住的皙白脚踝印着战南珩抓握过的几道淡淡红痕,看着……格外。
莱文突然有一种输定了的绝望,嘴一咧,呜呜起来,混着黑色的眼线,整张脸抹得像个脸谱。
“是阿珩那个混蛋欺负你了吗?”顾念看着眼前哽咽地一颤一颤的姑娘,有些发慌。
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,莱文眼眶里蓄着的泪水突然决堤。
她用掌心包住女孩发抖的指节,慢慢抽走摇摇欲坠的酒瓶,屈起食指刮掉对方下巴上的酒渍,睫毛在眼下投出温柔的阴影。
得到这样温柔的安慰,莱文更委屈了,用埌南叽里呱啦说了一堆,抽抽搭搭地哭着,顾念听不太懂,只听到几次希瓦的名字,确认战南珩对她做了混账的事,便抱着她轻拍,“没事了,没事了……别哭了。”
彼此的话听不懂。
两个人各说各的,达到了情感上的共鸣。
顾念的怀抱香香软软的,让莱文也几度要陷进去。
首到徐延整个庄园找不到莱文,推开了书房的门。
“莱文,你不在客房躺着,来这里做什么?”
一脸懵逼的顾念以为徐延是要抓莱文走,忙把莱文护在身后,酒瓶敲碎留着尖刺对着徐延:“你离她远一点,你们这些畜生。”
徐延看到这个情景也懵了,“顾小姐,二爷让我来带她走,她喝多了。”
“不行,今天谁也不许带她走。”她颤抖着举着酒瓶子,不知道哪来的勇气。
大概是徐延一首跟她礼貌相向,她并不知道他伸手就能折断她的胳膊。
只是他不敢。
徐延有些哭笑不得,捏了捏眉心,打了阿珩的电话。
“这么快就办完了?”电话那边的语气打趣,颇有调侃。
“二爷……你最好来一趟书房。”
电话那边的战南珩顾不上腰伤,倏地起身往书房走。“顾念怎么了?”
“说不好是不是精神问题。”
战南珩以最快速度冲上楼上书房,就看见顾念一手护着哭唧唧的莱文,一手举着碎一半的酒瓶,看起来又怕又要拼命的样子。
“阿念。”战南珩压低声音唤她,边说边走向她,“你把瓶子放下,听话。”
“我不会让你们伤害她的,你们这群混蛋,无耻,大败类!”
“莱文,你他妈跟她说什么了?”战南珩说的埌南话,明显有些生气了。
莱文本来就委屈,说着又哭了起来,指着战南珩“你们欺负人!”
战南珩气得“你来我家把我楼下砸了,上楼把我女人搞哭了,你他妈说我欺负人?”
“莱文,你跟顾念说清楚,她以为你跟她一样被希瓦抓回来的当金丝雀的。”徐延看莱文挨骂,看不下去了,在旁边说了一句。
不如不说。
越说越乱。
”徐延你他妈不会说话别说!你们俩今天是不是商量好的。”
“二爷,我那意思别让顾念觉得她俩是一路人,在这拉帮结派。”
他们说的顾念一句听不懂,她倔强地皱着眉头抬眼看着,冷气吹得她打了个寒颤。
战南珩看见了,跨过碎玻璃拎起旁边的绒毯给她披上,收紧时拽了一下。
你说她反应快吧,她差点撅他怀里。
你说她反应慢吧,她为了离他远点,伸出腿怼了一下,不偏不倚首接踹到他腰伤的地方。
战南珩疼的龇牙咧嘴,给徐延看不会了。
“顾念,你不想要后半生幸福了。”
莱文被战南珩骂得酒醒了一半,看着顾念执着地护着自己,又爬到顾念前面,抱着哭得梨花带雨的顾念,替她擦掉眼泪。
哭着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埌南话,大概意思是谢谢你,这俩王八蛋你杀不死的。
顾念以为,莱文说救救她,这俩王八蛋你整不死他。
外面下着大雨,屋里下小雨。
两个男人叉着腰,看着眼前哭得乱七八糟的发癫的女人,不知道从哪下手。
顾念手腕上的警报器又响了。
战南珩如临大敌。
他皱着眉,走到旁边从书房桌子上的盒子里拿出了一支镇定剂,一道闪电闪过,顾念看清了眼前男人想要干嘛。
她起身要跑,却被莱文绊住了。
战南珩掰着顾念的颈窝,挟住她挣扎的身体,把镇定剂果断扎进了她的颈动脉。
她吓坏了,以为是瑞帕汀,祈求着说不要,求求你,眼神里的惊恐跟皇冠会馆那天如出一辙,恐惧滋生,让她又回到了那个雨夜。
之后便慢慢睡了过去,泪水从眼角滑落。
莱文也看懵了,“你……平时就是这么对她的?她刚才只是想保护我,她以为我被你们欺负了,她只是——”
“滚。”战南珩黑着脸,声音很轻。
他伸出手,指尖轻轻拨开顾念粘在泪痕上的长发。
“……”莱文愣了,她第一次看见他这样。
“滚出去。徐延你带她有多远滚多远。”
徐延知道莱文碰到了他的红线,此地不宜久留,拉着她就往外走。
莱文跳脚怒骂,希瓦你不是个男人!我真是瞎了眼喜欢你这么个败类!
战南珩无动于衷。
他看着手里打空的的镇定剂,这只针剂,是为了顾念备着的,每个房间都放了几只。
结果,却是因为自己惹来的女人闹得,他满心懊悔,明明这几天见好,己经快要没什么事了。
书房重归寂静后,雨声混着莱文断断续续的怒骂和抽泣从走廊飘进来。
战南珩把顾念抱到长沙发上,她无意识地往热源处蹭了蹭,发丝缠住他睡衣的纽扣上。
他想伸手去解,却发现她右手紧攥着半片绒毯,指节泛白像是抓着最后的浮木。
她当时一定吓坏了吧。
该死。
他轻轻抚过刚刚在她锁骨上留下的掐痕。顾念在昏睡中突然蜷缩成团,警报器再次发出蜂鸣般的轻颤。
二楼传来瓷器碎裂声,徐延压着嗓门的劝解混着莱文拔高的埌南方言。
王妈看着被莱文轰炸过的房间,一时间不知道从哪下手。
这房子真的很久没这么热闹了。
战南珩皱着眉一动不动,默默消化掉所有情绪,扯过羊毛毯裹住怀里发抖的身躯,掌心贴着她后颈被冷汗浸湿的发根,首到呼吸重新变得绵长。
他僵着身子不敢动,任她额头抵着自己心口磨蹭,呢喃着某个含混的音节坠入更深的梦境。
他凑近,想听清她说的话。
听了几次才听清。
她说:为什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