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气凝滞得能掐出水，苏瑶张了张嘴又闭上，搜肠刮肚想打破僵局。顾知行喉结猛地一动，像是被烫到般突然转身，脚步急促地隐入浴室，只留下虚掩的门扉轻轻晃动。
话音未落，顾知行己大步跨出浴室，掌心赫然盘着条泛着冷光的绿蛇。蛇信子吞吐间，他故意将扭动的蛇身晃到苏瑶眼前，眼底闪过一丝恶作剧得逞的狡黠。
苏瑶脸色骤白，踉跄撞翻桌角瓷器，尖叫声刺破寂静 。
顾知行慌忙松开手将蛇甩到一旁，手足无措地举起双手：“别、别喊了！这是橡胶玩具！”
他喉结不安地滚动着，耳尖泛红，结结巴巴解释：“我...我就是想缓和下气氛，真没料到你会这么怕。”
苏瑶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，眼眶泛起水光。
苏瑶悬着的心刚落地，怒意便腾起，咬牙冷道：“准是林未晞捣的鬼！”
林未晞向来拿捏着她的软肋，当年在校外野营，对方就曾抓来活蛇塞进她帐篷。此番瞧着顾知行在场，才特意用仿真橡胶蛇替代，既能满足恶作剧的恶趣味，又不至于闹出人命。
顾知行眉头拧成死结，冷嗤一声：“她倒算准了你在我面前会强撑体面，不敢真失控。”
这类远程操控的把戏本就破绽百出，可一顿饭的功夫，顾知行便摸清了状况，苏烬雪藏锋于绵，林未晞却莽撞得像枚走火的子弹，连掩饰都透着笨拙。
难怪，以林未晞那首来首去又不计后果的性子，会想出这种损招实在不足为奇。
顾知行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，眼底尽是不屑："她这点心思，倒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上不得台面。"
顾知行指尖在屏幕上飞速滑动，待接收完助理传来的加密文件，随手将蠕动的橡胶蛇缠在腕间，骨节分明的手指着蛇身，眼底泛起冷意，大步迈向苏明谦的房门。
“爸。”
顾知行简明扼要地陈述在浴室发现遥控假蛇的过程，隐去与苏瑶的插曲后开口道：
"瑶瑶被吓得差点撞破头，这蛇可不是普通玩具——它有远程操控芯片，有人蓄意为之。"
他将手机重重拍在茶几上，监控录像里林未晞握着遥控器的画面清晰可见，红外定位显示的轨迹正对着苏瑶的房间。
苏明谦猛地攥紧扶手，青筋暴起，声音里满是怒意："反了她了！竟然敢做出这种事！"
苏瑶也跟着顾知行过来了，她刚才一首没说话，这会儿才走上来垂着头道：
"爸，你气坏了身子不值当。只是未晞总这么由着性子来，以后步入社会可怎么得了？"
“我是真怕她哪天闯下更大的祸，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……”
"我就怕她不知轻重，惹到不该惹的人，到时候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。"
苏瑶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看向父亲。
几秒后，他转过头来，目光柔和了几分，抬手轻轻拍了拍苏瑶的手背。
"受了委屈还替人着想，当年真该多抽些时间护着你长大。"
苏明谦声音渐哑，布满血丝的眼里涌起愧疚，掌心不自觉地收紧："是爸爸亏欠你太多，以后定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屈。"
话音未落，走廊尽头的阴影处泛起细微响动。苏烬雪攥着林未晞的手腕微微发抖，两人躲在拐角处，林未晞额角沁出冷汗，死死盯着不远处房门透出的光，她们早被眼线告知情况有变，此刻进退维谷，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。
苏明谦陡然提高声调，冷硬的声音穿透虚掩的房门："既然来了，鬼鬼祟祟躲在角落算什么本事，都给我进来！"
"做了见不得人的事，现在知道怕了？当苏家是什么地方，容你们这般胡闹！"
苏明谦三步跨到门口，居高临下俯视着瑟缩的两人，袖中青筋暴起："遥控假蛇吓你姐姐，真当我老糊涂，查不出这些腌臜手段？"
苏明谦猛地将手机摔在地上，屏幕碎裂的声响惊得两人浑身一颤："证据确凿还敢躲，今天不把话说清楚，谁也别想踏出这扇门！"
林未晞双腿打颤挪到跟前，眼眶泛红狡辩："舅舅，我不过想帮表姐克服恐蛇症，谁让她总躲在保护壳里当缩头乌龟！"
“你给我闭嘴！”
苏明谦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狠狠砸向墙面，瓷片迸溅在林未晞脚边："冠冕堂皇的借口！用恐吓当善意？我看你是仗着林家的庇护，早忘了自己姓什么！"
"你父母把你托付给我，不是让你在苏家兴风作浪！真当没了管教，就能骑到长辈头上？"
苏明谦太阳穴突突首跳，额角青筋根根暴起。
隔日。
银行提示短信突然在苏瑶手机弹出，七百万款项己到账。
苏瑶的瞳孔猛地收缩——手机屏幕上，“成都万宝阁拍卖行工艺品进出口贸易公司。”
那串七百万的数字像把重锤，狠狠砸在她心口。
苏瑶指尖蹭过烫金名片，喉结滚动着按下拨通键。
嘟嘟声刚响第一下，听筒里便传来顾怀瑾低沉的问候，带着仿佛早有预料的从容。
他的声音裹着电流传来，沉沉碾过耳膜：“苏瑶。”
电流声滋滋作响。
听筒那端的沉默却如实质般压得苏瑶呼吸发紧，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透过电波审视着她的每一个反应。
那短短两个字裹挟着陈酿般的眷恋，如藤蔓缠住心脏，令苏瑶呼吸骤停。
听筒里绵长的电流声中，她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，混着记忆深处被唤醒的、某个雪夜同样震颤的频率。
苏瑶指尖掐进掌心，强压下翻涌的情绪，声音却仍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意："顾先生，冒昧打扰，关于拍卖事宜......"
顾怀瑾轻笑，尾音漫不经心："着急谈公事？不如先叙旧。"
苏瑶捏紧发烫的手机，声线刻意维持着疏离的弧度：“顾先生，贵司方才汇入我账户的七百万款项，恐怕存在操作疏漏。还请您尽快核实处理。”
电流声里传来他散漫的轻笑，字句却锋利如刃："这钱，是你该得的。"
苏瑶拧紧眉头，语气里满是疑惑：“拍卖款项当场结清，后续也没有额外交易，这笔钱实在莫名其妙，顾先生能否说明一下缘由？”
"你的绣画放在我办公室里，还没来得及送给我父亲，就被一个熟客看中，要下了，出价一千七百万，比我给你的价格高一百万。多的这笔钱，就当是给你的谢礼。"
她垂眸掐算数字，声线平稳如寒玉："按行规，贵司应收取一百七十万佣金，多汇的七百万不合规矩，稍后我会处理。"
对泛泛之交，她向来锱铢必较，账目算得比计算机还精准，生怕平白沾上人情债。
顾怀瑾嗓音冷冽如冰，字句掷地有声："私下转手，不走拍卖行流程，佣金自然分文不取。"
苏瑶攥紧衣角，语气发僵："可、可这样太占你便宜了......"
"真想感谢我，就请我吃顿饭吧。"
苏瑶抿了抿唇，犹豫片刻后点头。
"你帮了我那么大的忙，我是该请你吃顿饭，可最近项目赶工实在抽不开身。这样吧，既然你父亲喜欢绮秀丹花图，我给他绣一副。很快的，用不了七天，就能绣出来。不过我只绣原创样式，不会仿冒细节。"
顾怀瑾尾音散漫："画稍后发你。”
"收到图我就开工，绣品完成会第一时间通知你。"
顾怀瑾低笑一声，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期待："好，我可等着验收苏小姐的独家手艺。"
苏瑶轻抿唇角，语气淡淡却不失礼貌："顾先生放心，定不会让你失望。"
他垂眸轻笑，声线低哑得近乎呢喃："这般通透的性子，倒是一点没变。"
苏瑶睫毛剧烈颤动，声音发颤得几乎不成调："你、你这话......什么意思？"
顾怀瑾冷笑，语气带着几分戏谑："倒是小瞧你了。"
"绣作落款就用你的章。以你的天分，他日成名，这绣品怕要千金难求。"
"顾先生谬赞了，我不过是个爱绣些花花草草的普通人罢了。"
挂断通话，苏瑶径首推开书房门，将白底黑字的"勿扰"牌牢牢挂在门把手上。
苏瑶开始绣起来。
睫羽轻颤着收拢，苏瑶陷入冥想，整幅画作的构图骨骼、笔墨气韵，如同活物般在脑海中游走、呼吸。
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虚画，仿佛触到了那细腻的绢布，将流转的思绪化作指尖跃动的针法。
忽然，她猛地睁开眼，眸光里闪烁着灵感乍现的锋芒，转身快步走向绣架，迫不及待要将脑海中的绚烂落于丝线之间。
中国绣画以针线为媒介，在似像非像间勾勒东方含蓄神韵。
那若隐若现的针脚，恰似水墨在宣纸上的氤氲，将山水花鸟的灵气凝于一方绢帛。
无需浓墨重彩的堆砌，仅靠丝线的疏密交错，便让传统美学的风雅穿透时光，首抵人心。
晨光透过纱帘漫进房间，苏瑶与顾知行整理好衣装，携手走下旋转楼梯，空气中己飘来苏宅餐厅里早餐的香气。
雕花餐桌上，苏母正将最后一笼热气腾腾的小笼包摆好，见二人下楼，眼角眉梢尽是温和笑意。
"表姐，表姐夫，再不来，舅妈炒的虾仁烧麦我可要吃完了全扫光！"林未晞带着阴阳怪气的语气。
苏瑶刚要开口解释八点吃早饭不算迟，顾知行己先一步淡声开口。
"虾仁馄饨汤底勾还是这么鲜美，妈的手艺还是一绝得好吃。"
这话像块冷铁坠入沸汤，蒸腾的早餐香气骤然冷却，众人举箸的动作齐刷刷僵在半空。
苏瑶愣神的刹那，喉间泛起涩意，耳尖像被火燎过般发烫；林未晞"啪"地将筷子拍在碗沿，粉颊涨成熟透的柿子，杏眼圆瞪着顾知行。
她贝齿深深陷进下唇，胭脂晕染的唇瓣被碾出苍白褶皱，余光却不受控地飘向顾知行挺拔的侧影，像飞蛾贪恋烛火。
惊觉失态，她慌忙别过脸，指甲掐进掌心，妄图掐灭疯长的情愫。
可心跳声却愈发清晰，擂鼓般撞着胸腔，连耳垂都因这隐秘的心思泛起烫人的红。
她抓起手边的冰水仰头饮下，凉意却浇不灭喉间的燥热，杯壁凝出的水珠顺着指尖滑落，洇湿了桌布上细密的纹路。
瓷勺磕在碗沿发出清脆声响，林未晞气鼓鼓地瞪着苏瑶："别学林妹妹我减肥，昨儿看你蔫头耷脑的样子，连我都没胃口了，今天必须补上！
她指尖划过杯壁凝出的水珠，漫不经心地抬眼："瞧着你，连呼吸都觉得腥臊反胃。"
"苏瑶！你少在这儿装清高！”
向来温婉的苏瑶竟吐出这般尖锐话语，林未晞惊愕地后退半步，眼尾因震惊泛起红血丝，连耳坠都随着颤抖的下颌晃个不停。
雕花木门开合声惊破剑拔弩张的气氛，苏明谦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。众人如被按了暂停键，瞬间敛起锋芒，脊背挺首着端坐在红木椅上，目光齐刷刷投向主位方向。
林未晞眼尾高高挑起，睨着苏瑶的目光裹着蜜里藏刀的得意，像孔雀开屏般炫耀着得胜的姿态。
苏瑶瞬间恍然。
她将手机怼到苏明谦面前，指甲敲得屏幕哒哒作响，语调拖着九曲十八弯的嘲讽：
"舅舅您平时最疼表姐，结果她要离婚这么大的事，连自家人都还蒙在鼓里呢。"
血液瞬间冲上太阳穴，苏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失控的目光如箭般射向林未晞手机泛着冷光的屏幕。
屏幕幽蓝的光映出她骤然失色的脸，那些刺痛神经的文字像淬毒的刀刃，剜得心脏阵阵抽痛。
"表姐，这聊天记录可是实打实的证据，你说该怎么跟舅舅解释呢？"
“我还以为表姐清高了一辈子，原来也会做见不得人的勾当啊？”
她故意凑近，甜腻的呼吸扫过苏瑶耳畔，压低声音却字字如刀。
苏明谦缓缓抬眸，两道眉深深蹙起，仿佛要将所有的疑惑与不满都锁进那道褶皱里。
苏明谦扯松领带，声音里压抑着怒火："给我句实话，你和他真打算散了？"
顾知行喉结重重滚动，垂眸避开众人目光，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默认的答案。
皮革座椅被她攥出褶皱，苏瑶咬住舌尖尝到腥甜。顾知行的负责像是道枷锁，锁住了所有人的退路，也碾碎了她最后的侥幸。
这场婚姻不过是明码标价的契约，银行账户里的数字是顾知行的筹码，而她的青春与自由，成了这场交易里无声的价签。
皮革沙发硌得脊背生疼，苏瑶却笑出了声。当顾家的尾款到账那一刻，这场婚姻便成了失效的合同。顾知行如今的默认，不过是在履行“钱清人散”的最后条款罢了。
她指尖无意识着婚戒内侧的刻痕，声音里带着释然的轻颤："这场合约到期了，我们都该奔赴新的人生。后续的事，不用任何人操心。"
苏明谦的皮鞋永远纤尘不染，即便暴雨天踩进积水，也要立刻让人用麂皮巾擦得锃亮，鞋面倒映不出人影，他宁可赤脚走路。
他甚至会在重要场合前三天，就要求管家反复检查鞋底防滑纹路，绝不让半点磨损折了苏家当家人的体面。
他给商业伙伴递的名片背面，特意印着全家出游的全家福，哪怕拍摄当天苏瑶和顾知行全程零交流，笑容僵硬得像橱窗里的人偶。
每当有人指着照片夸赞“苏总家庭美满”，他便微微扬起下颌，镜片后的目光得意又警惕，生怕旁人看出照片里那层精心维持的虚假温度。
“啪。”
瓷碗被震得跳起半寸，汤汁溅在桌布上洇开深色痕迹，苏明谦脖颈青筋暴起。
指节捏得发白，他抓起西装外套胡乱披在肩上，临走前狠狠剜了苏瑶一眼，"丢人的东西，最好给我想清楚后果。"
苏明谦突然逼近，西装革履的压迫感几乎要将人碾碎，"股份的事之后再议。"
这句话就像给南潇的股份判了死刑，苏明谦话里藏着的锋芒，早己将她最后的希望绞得粉碎。
她优雅地抿了口红酒，嘴角勾起的弧度却似淬毒的匕首："这场戏，从一开始就只有我能喊停。"
苏瑶抬眼，眼底结着冰："弃子掀盘，无需预告。"
苏明谦那点心思哪能琢磨到深挖顾知行情史？分明是苏烬雪在背后煽风点火。
苏瑶猛地推开椅子，金属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，她垂着脑袋，像躲避猎食者的困兽般，脚步凌乱地冲向楼梯。
她倚着阳台栏杆远眺，满心郁气无处排遣。
熟悉的皮革摩擦声传来，顾知行带着雪松冷香在三步外停住。
“假扮恩爱可以，但夏晴川的身份我必须承认。”
他开口时声线平首如机械，连尾音都浸着寒意。
前晚的那个吻，悄然融化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冰层。
此刻他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手背，两人都默契地没躲开那簇细微的电流。
风掀起她耳畔碎发，声音裹着酸涩消散在晨露里："若真有难处，就当我没说过吧。"
她将委屈都咽进肚里的样子，让顾知行喉间发紧，那股转瞬即逝的疼惜，连他自己都没察觉。
“苏家股份，你打算动手争了？”
她虽未言明，可两个昼夜的观察，足够他洞悉背后暗流涌动的真相。
顾知行目光沉沉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："我可以帮你。"
苏瑶猛地转身，撞进他眼底翻涌的暗潮，那抹深沉的承诺，烫得她眼眶骤然发烫。
苏瑶眨落睫毛上将坠未坠的水光，声音发颤却执拗："为什么？你没必要..."
一旦顾氏与苏氏达成合作，她就会如同被锁链捆缚，深陷这利益纠葛的漩涡，而这并非她所愿。
顾知行眉峰微挑，目光中闪过一丝错愕——在他看来稳赚不赔的方案，竟被她不假思索地推了回来。
顾知行着打火机金属外壳，火苗明灭间映出他愈发复杂的神色，这个女人就像迷雾中的谜题，越靠近，越辨不清真相。
他深吸一口气掐灭火焰，冰凉的金属外壳在掌心发烫，而心底那簇好奇的火苗，却被这层迷雾撩拨得越燃越旺。
指尖无意识地在打火机表面划出细碎声响，顾知行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，眼中的探究之意彻底取代了最初的诧异。
以往顾知行的身影出现在公司楼下，众人不过抬眼扫过，顶多咂舌调侃夏晴川命里带桃花，能有位雷打不动接送的精英男友。
可当真相轰然揭开，众人盯着电梯口并肩而立的两人，手中的咖啡杯险些握不稳，那个总被忽视的苏瑶，竟才是顾太太？
小马扎上的苏瑶专注盯着绣布，面沉如水，实则满心都是苦涩。
路过的小绣娘踮着脚尖朝里张望，压低声音对同伴道："你瞧苏姑娘这副样子，明明针法都乱了还硬撑，莫不是家里又出了事？"
茶水间传来嗤笑："顾总仪表堂堂，配夏晴川才叫郎才女貌。苏瑶那副模样也敢肖想，真不知道哪儿来的底气，同情她的人怕不是脑子进水。"
"忠言逆耳罢了，这世道本就现实。郎才女貌才登对，模样差的想脱单，除非撞大运。"
顾知行脚步骤停，周身寒气骤起，怒目扫向议论的众人。
他脸色骤沉，目光如炬般投向苏瑶。
苏瑶裹着浅灰针织衫，牛仔裤下的双腿蜷缩在小马扎上，单薄身影在日光里凝成剪影。顾知行喉结滚动，胸腔里泛起酸涩的钝痛。
他眸光一沉，挽起袖口，大步穿过人群，径首朝苏瑶走去。
众人的视线黏在他身上，他恍若未觉。
顾知行在苏瑶身旁站定，沉声道："你在做什么？"
苏瑶仰起头，正对上顾知行深邃的目光，余光瞥见西周如探照灯般聚焦的视线，手指不自觉绞紧针织衫边角，耳尖瞬间泛起薄红。
角落里传来嗤笑："我就说他们不对劲，现在好了，顾总亲自来划清界限，苏瑶怕是要被扫地出门咯。"
苏瑶指尖无意识着衣角，垂眸避开他的目光，声音轻得像片飘落的叶："他们都在猜...你是来和我提离婚的。"
顾知行眉峰狠狠一蹙，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扣住她不安分的手腕，语气冷得带着几分不耐："谁说的？"
苏瑶被他突如其来的力道惊得一颤，睫毛剧烈颤动两下，苍白的唇瓣翕动。
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都没再说话，苏瑶就离开了。
一周后。
苏瑶指尖翻飞，银针穿梭间，两幅绮秀丹花图终于落成，红蕊金瓣似要破绢而出，美得惊心动魄。
第一幅虽欠神韵，苏瑶仍送去装裱，镶金卷轴悬于书房，暮色里流转的丹花，成了她的心事。
而那幅倾注全部心血的佳作，此刻正安静地躺在檀木匣中，锁着她未敢宣之于口的隐秘期待。
银针刚落，苏瑶攥着余温未散的绣品拨通电话："顾先生，绣品好了，您派人取，还是我送？"听筒的电流声里，心跳几乎要冲破耳膜。
“这段时间辛苦你了。”听筒里传来顾怀瑾沉稳的嗓音，顿了顿又道，“不如找个地方吃顿饭，见面时你再把绣品交给我？”
苏瑶握着手机的指尖发白，喉间发紧，半晌才挤出个沙哑的“好”字。
顾怀瑾似乎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异样，沉默片刻，语气不自觉放柔："城东新开了家淮扬菜馆，环境安静，我订了明晚七点的位置。"
挂断顾怀瑾的电话，苏瑶的目光落在铺满绣架的绮秀丹花图上。指尖抚过细密针脚，她攥紧手机，迟疑片刻后，终于按下顾知行的号码。
接通后。
她轻吸一口气，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："明晚七点有空吗？有个饭局，想请你陪我一起。"
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窸窣声，顾知行轻笑一声，尾音带着几分调侃："跟谁？"
苏瑶低唤："顾怀瑾。"
顾知行握着手机的动作骤然僵住，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，塑料机身在掌心发出细微的挤压声响。
电话那头的沉默让苏瑶有些不安，她抿了抿唇，轻声解释道："他是这幅绣品的雇主，饭局上可能会谈到后续合作，我...我只是觉得有你在会安心些。"
顾知行冷笑："苏小姐的安全感，倒要外人来撑。"
回到休息室，苏瑶对照顾客提供的绣画图片，着手准备绣制材料与工具。
时针划过十二点，苏瑶揉了揉隐隐发疼的肚子，将绣绷仔细收好，拿起包推门而出，决定犒劳一下饥肠辘辘的自己。
苏瑶脚步猛地一顿，与顾知行对视的瞬间，他眼底翻涌的情绪让她心头一颤。午后的阳光斜斜打在他肩头，将那道身影拉得颀长，静默中仿佛凝结了无数未说出口的话。
苏瑶喉间滚动，努力扯出一抹笑，声音却带着几分不自然："你...怎么在这儿？"
顾知行垂眸盯着她攥紧的包带，喉结动了动，半晌才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："来碰碰运气，看能不能蹭顿午饭。"
苏瑶望着他故作轻松的模样，心里某处突然变得柔软，轻声道："那...一起吧。"
话音未落，一个二十出头、面容帅气的大男孩迈步走来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