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木镇唯一的那家酒馆,名字也透着一股子首白和粗犷——“野火燎原”。
两扇斑驳的木门敞开着,混合着劣质酒精、汗水和烤肉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。里面人声鼎沸,喧闹异常。
顾尘站在门口,稍微犹豫了一下。这种地方,通常是信息汇集之地,但也往往是是非之地。以他现在锻体一层的实力,以及初来乍到的身份,贸然进去,很容易惹上麻烦。
但腹中的饥饿感和对信息的渴望最终战胜了谨慎。他理了理略显凌乱的头发,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个刚从荒野里钻出来的土包子,然后深吸一口气,迈步走了进去。
酒馆内部光线昏暗,空间不大,摆着十几张粗糙的木桌。此刻几乎座无虚席,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。
大多是些五大三粗、满脸横肉的汉子,穿着皮甲或粗布衣,身上带着武器,高声谈笑着,唾沫横飞。
也有少数几个看起来精明干练的独行客,默默地喝着酒,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西周。还有几个衣着暴露、浓妆艳抹的女子穿梭其间,娇笑着和那些粗鲁的汉子调情。
顾尘一进来,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。他那身略显怪异的兽皮坎肩,以及明显是外来者的生涩面孔,都让他显得格格不入。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,带着审视和一丝潜在的恶意。
顾尘心中暗凛,面上却不动声色,尽量自然地找了个靠墙的角落位置坐下。他没敢点酒,只希望能找到酒馆老板,问问有没有什么杂活可做。
“小子,新来的?”一个粗哑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。
顾尘扭头一看,邻桌坐着三个膀大腰圆的佣兵,正斜着眼睛打量他。说话的是坐在中间那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,他手里把玩着一个沾满油污的酒杯,眼神带着几分戏谑。
顾尘心里暗骂一声“麻烦来了”,脸上却堆起笑容:“是啊,大哥,刚到青木镇,想找点活计糊口。”
“找活计?”络腮胡大汉嘿嘿一笑,露出一口黄牙,“我们这儿倒是有个活计,就是不知道你小子有没有胆子接。”
旁边的两个佣兵也跟着哄笑起来,目光充满了挑衅。
顾尘心里清楚,这八成是在找茬或者想戏弄他这个新人。他不想惹事,但也不想显得太软弱,否则以后麻烦更多。他定了定神,笑道:
“哦?不知道是什么活计?只要有力气,能填饱肚子,小弟都愿意试试。”
络腮胡大汉放下酒杯,用油腻腻的手指敲了敲桌子:“简单!看到爷这靴子了吗?有点脏了。你给爷舔干净了,爷赏你一顿饱饭,怎么样?”
周围顿时响起一阵更加肆无忌惮的哄笑声。不少人都停下了喝酒谈笑,饶有兴趣地看着这边,等着看顾尘的好戏。
顾尘脸上的笑容瞬间冷了下来。他知道,这种时候一旦退缩,以后在青木镇就别想抬起头了。但硬顶的话,对方三人明显实力不弱,至少也是锻体二三层的样子,自己硬拼肯定吃亏。
怎么办?顾尘大脑飞速运转,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络腮胡大汉的面相,心中忽然一动。他想起了之前忽悠城门守卫的那一套,或许……可以再试试?
他没有立刻发作,反而装作认真地打量了一下络腮胡大汉的靴子,然后又仔细看了看他的脸,最后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。
“嗯?”络腮胡大汉见他这副模样,不由得一愣,旁边的哄笑声也小了一些。
“大哥,”顾尘忽然换上了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,叹了口气道,“您这活计……小弟怕是接不了。”
“怎么?嫌脏?”络腮胡大汉脸色一沉,眼中凶光毕露。
“不不不,”顾尘连忙摆手,“不是嫌脏。只是……唉,大哥您有所不知,小弟祖上略懂一些麻衣相术,最擅长观人气运,趋吉避凶。我看大哥您天庭,地阁方圆,本是富贵之相,可惜啊……”
他故意拖长了声音,吊足了胃口。
果然,不仅是络腮胡大汉,就连周围看热闹的人都被他勾起了好奇心。“可惜什么?小子你快说!”络腮胡大汉不耐烦地催促道。
顾尘凑近了一些,压低声音道:
“可惜大哥您最近怕是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,印堂隐隐发黑,眉宇间煞气缠绕,尤其是您这双……呃,宝靴,更是沾染了浓重的晦气!小弟要是碰了,非但不能帮大哥您化解,恐怕连自己都要倒大霉啊!”
他这话半真半假。这络腮胡大汉常年在戈壁滩上混迹,身上煞气重是肯定的,至于印堂发黑,可能是酒色过度,也可能是真有什么不顺。但顾尘说得一本正经,表情沉痛,由不得人不信几分。
络腮胡大汉脸色微变,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靴子,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。他旁边的两个同伴也面面相觑,眼神有些惊疑不定。混迹荒野的人,大多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宁可信其有,不可信其无。
“你……你小子少在这儿胡说八道!老子好得很!”络腮胡大汉嘴上强硬,但气势明显弱了下去。
“大哥若是不信,可以仔细想想,最近是不是诸事不顺?比如……打猎时猎物总是跑掉?或者……赌钱总是输?甚至……晚上睡觉时,总感觉有人在床边吹冷气?”
顾尘继续“加料”,他观察到这大汉眼袋发青,精神似乎有些萎靡,便随口胡诌了几句。
没想到,他这话一出,络腮胡大汉脸色瞬间变得煞白!他旁边的两个同伴也是一脸震惊地看着他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?!”络腮胡大汉失声叫道,看向顾尘的眼神彻底变了,从之前的戏谑和不屑,变成了惊恐和……一丝敬畏?
顾尘心里暗笑,看来是蒙对了!这货肯定最近倒霉事缠身。他故作高深地叹了口气:
“唉,都说了,煞气缠身,晦气当头。大哥,您这情况可不妙啊,若不及时化解,轻则破财损身,重则……怕是有性命之忧啊!”
这下,不仅是络腮胡大汉,就连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安静了下来,看向顾尘的目光充满了惊奇和忌惮。这小子,难道真是什么高人?
络腮胡大汉彻底慌了神,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,连忙起身,挤出一副讨好的笑容:
“哎呀!这位……小哥!不,大师!大师救命啊!我最近确实倒霉透顶了,您可得帮帮我啊!”
他旁边的两个同伴也连忙附和:“是啊大师,您给想想办法吧!”
顾尘心里乐开了花,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淡定,摆了摆手:“这个嘛……化解之法倒也不是没有,只是颇为耗费心神。而且……小弟我初来乍到,身无分文,这……”
“钱不是问题!大师!”络腮胡大汉立刻会意,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,塞到顾尘手里,“这里是五十个铜币!不成敬意!只要大师能帮我化解这晦气,以后您在青木镇,我巴图罩着你!”
铜币?顾尘掂量了一下,虽然不知道购买力如何,但有总比没有强。他不动声色地收起钱袋,点了点头:“既然如此,看在大哥你我有缘的份上,小弟就勉为其难试试。”
他装模作样地掐指算了算,然后道:
“嗯……大哥你这煞气主要源于你最近去过的一个地方,那里阴气极重,你可能无意中惊扰了什么东西。化解之法嘛……你去镇子东头的铁匠铺,买一块百炼精铁,然后去南边河边,用活水冲刷九九八十一次,口中默念清心咒九遍。今晚子时,将精铁放在枕头下,睡上一觉。明早起来,将精铁深埋于镇外三里处向阳坡下,切记不可回头。如此,或可化解一二。”
他这一套说辞,结合了风水学里的一些基础驱邪避秽的法子,再加上些故弄玄虚的步骤,听起来像模像样。
至于效果如何,天知道。反正先把这麻烦应付过去,顺便赚点钱是真的。
络腮胡巴图听得连连点头,将顾尘的话牢牢记在心里,感激涕零道:“多谢大师指点!多谢大师!我这就去办!”说完,拉着两个同伴,急匆匆地就往外走。
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,周围的人看向顾尘的目光彻底变了,充满了敬畏和好奇。
顾尘心中暗松一口气,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化解了这场风波,还意外赚到了第一桶金。他摸了摸钱袋,感觉心里踏实了不少。
“小哥,好手段啊!”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。顾尘抬头,看到酒馆的掌柜,一个身材微胖、笑容可掬的中年人正笑眯眯地看着他。
“掌柜的过奖了,混口饭吃而己。”顾尘谦虚道。
“呵呵,小哥太谦虚了。”掌柜的走到他桌前,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浑浊的麦酒,“刚才的事情我都看到了,巴图那家伙虽然鲁莽,但在镇子西边的佣兵里也算有点势力,你不得罪他,是对的。小哥这手望气识运的本事,可不简单啊。我叫老王,是这家酒馆的掌柜,小哥怎么称呼?刚来青木镇?”
“在下顾尘,确实是刚到。”顾尘接过酒杯,道了声谢。
“顾尘小哥,”老王掌柜搓了搓手,笑道,“既然小哥身怀异术,又在找活计,不如……暂时在我这酒馆帮帮忙如何?跑堂、打杂都行,管吃管住,每天再给你三个铜币的工钱,你看怎么样?”
管吃管住,还有工钱?这正是顾尘眼下最需要的!他心中一喜,连忙点头道:“那真是太感谢王掌柜了!顾尘求之不得!”
“好!那就这么说定了!”老王掌柜看起来也很高兴,似乎觉得招揽到顾尘这么一个“奇人”是件好事。
就这样,顾尘暂时在“野火燎原”酒馆落了脚,成了一名跑堂的杂役。虽然工作辛苦,但至少解决了食宿问题,还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和打探消息的渠道。
他一边在酒馆里忙碌,一边默默地观察着形形色色的人,听着他们的谈话,努力地收集着关于这个世界、关于青木镇、关于修炼的一切信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