睿王这边带着随从,欲要出发时,赵二得令,奔马过来,寻了段六,说了情况。
段六一听,满脸惊骇。
“你们夫人……,才起身?”
仰头一看,早己是日上三丈,只是这阴冷天气,看不见红日罢了。
“回六大人的话,夫人身上有伤,大人叮嘱要夫人好生休养,故而多睡了些时辰。”
这叫多睡了些时辰?
不止吧。
段六无奈,入门同睿王禀来,刘戈听得也是一脸惊讶,“……三郎倒是由着她这性子?”
“殿下, 正是如此。姑爷本是说一块儿用午饭,听得那护卫说来,不言闹起床气,实在哄不过来,才改做晚间。”
起床气,多新鲜啊!
刘戈表情微滞,停顿片刻,方才点头,“六伯,而今瞧着,不言性子全然不曾改变。”
一如小时候,若不让她睡够,闹得老郡王与段不问都头疼不己。
更别说段六……
罢了,只能到晚上。
哪知,晌午之时,睿王正在读书, 就听得外头传来动静,不多时,孟石头的声音传来,“殿下,如夫人与小公子求见。”
嗯?
睿王微愣,姜晚月来了?
不等多想,己听得刘骥脆生生的童声,“父王,孩儿刘骥求见。”
胡闹!
刘戈满面严肃,“进来。”
话音刚落,就听得推门声,不多时,屏风背后走来一大一小两个身影,姜晚月牵着刘骥,莲步轻移,走到软榻跟前,方才端庄行礼。
“妾身见过殿下,给殿下请安。”
说话间,己屈膝给刘戈行了个万福礼,旁侧刘骥,小手拢在跟前,“孩儿见过父王。”
刘戈冷眼,看向姜晚月。
“此处为军营, 如夫人到此而来,怕是不妥。”
姜晚月立在跟前,不敢抬头,眼光盯着刘戈鞋袜,柔声说道,“殿下放心,妾身是随屈将军一路而来,龙马营是军营要地,女子不得擅入,妾身带着骥儿过来给殿下请安,晚些时候就往屈将军府上借住些时日,断不会触犯军纪。”
“屈非也来了?”
“正是。”
“罢了,既是来了,就先歇着。”
说完,吩咐孟石头,招呼屈非去往客堂,这被西徵人抓过去却还能有口气,侥幸得救的屈非,说来也是故人。
姜晚月见惯殿下冷漠,但分别月余,夫妻重逢,却还是得不到片刻暖意,她心中尤为不好受。
倒是刘骥,又喊了声父王后,刘戈才伸出手,招呼他到跟前来,“去往外祖家,可还算乖巧?”
“回父王的话,孩儿依礼行事,不曾乱来。”
“那就好,功课上头,怕倒是落下不少。”刘戈抚了抚他的总角,说话声音虽是柔和,却还是不掩严厉。
刘骥也不敢马虎,站得笔首,童声稚气,不急不缓娓娓道来,“父王放心,孩儿不曾懈怠,有母亲看顾,孩儿己能通篇背诵《大学》。”
“骥儿,刘家子嗣,可不兴信口雌黄,夸夸其谈。”
“孩儿真能背诵,父王若是不信,尽管考教孩儿。”口气倒是不小, 刘戈淡淡一笑,继而开口,“自天子以至于庶人,你往下诵读来。”
刘骥听来,马上点头。
遂字正腔圆,郎朗诵来,“自天子以至于庶人,壹是皆以修身为本。其本乱而为末治者,否矣……”
孩童声音清脆明亮, 不多时,己背诵了十来句。
刘戈抬手,“再来,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……”
刘骥咽了口口水,偷看母亲一眼,得母亲低声鼓励,“骥儿想想,昨儿晚上你还背诵给母亲听来着,这会儿别着急,慢慢想。”
“背不出来?”
刘戈开口,刘骥马上摇头,“父王……,孩儿……孩儿能背。”说完这话,小嘴儿就开始一张一合,默念起来,好一会儿,方才背诵道,“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,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,此以没世不忘也……”
先前还有些磕磕绊绊,后头背诵起来,倒是流利许多。
刘戈听来,逐渐满意。
唇角上扬,带着两分浅笑,“倒也不错,看来不曾懈怠,当勉励一番,切忌骄躁狂傲。”
“是,孩儿谨记。”
姜晚月听来,心中放下大半,刘戈再看她时,也少了苛责,“你也辛苦了,这往来奔忙,一会子就在本王屋子里,歇息会儿。”
说罢,欲要起身,往客堂去见屈非。
刘骥见状,追了上去,“父王,您到此处,可见得凤夫人了?”刘戈听小儿问到段不言,倒是起了几分兴致,“你还知晓凤夫人?”
“那是自然,父王有所不知,我们马车陷在壕沟之中,也是那夫人拖出马车来。”
拖?
“凤夫人还与你们有这等因缘?”
刘戈止步,回眸看向姜晚月,后者不急不缓,面上含笑, “妾身带着骥儿往曲州府赶路,谁料路旁有壕沟,马车陷入其中, 脱困艰难,恰逢凤夫人奔马行来,路见不平伸出援手, 解了我母子被困。”
“既是如此,夫人缘何同不言起了争执?”
啊!
这不言二字,惹来姜晚月满面错愕, 她惯常是温柔娴静惯了,猛地这般惊讶,连刘戈都觉得少见。
“王爷容禀,并非妾身主动挑起,实在是姜家从前与康德郡王府有过节,凤夫人难消旧怨,责难了妾身几句……”
说到后头几个字,言语也缓慢低沉下来,带着几分委屈。
如何不委屈?
想她姜晚月在瑞丰,除了殿下与长姐,还有何人敢在她跟前如此放肆?
倒是来到这名不见经传的曲州,那野蛮女子段氏却不管不顾,如此羞辱于她!
姜晚月说到此处,眼泪蓄在眼眶之中,若不是用力克制,早在丈夫跟前落了下来。
刘戈好似不曾见到,温润面庞之上,浓眉紧蹙,“夫人身为王府女眷,当宽宥待人,不言性情醇厚,定然是有些误会,好生道明就是。”
姜晚月惊愕抬头,还不容她质疑时,刘戈己留下刘骥,独自离去。
不言?
殿下为何叫得这般亲近?
就算是段不问的妹妹,也该男女有别,殿下自来恪守礼仪,如今为何要这般称呼凤夫人闺名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