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昭春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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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九章 后世追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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书名:
魏昭春秋
作者:
礼知心
本章字数:
9490
更新时间:
2025-07-07

额又醒了。

额都懒得骂娘了。

额觉着,额这缕老魂,就是个,上辈子没干啥好事的,苦命鬼。

想死,死不透。

想睡,睡不着。

这一回,把额弄醒的,不是金戈铁马,也不是钟鸣鼎食。

是烧。

一股子,从魂魄的,最里头,往外头,燎起来的,火烧火燎的,疼。

就像,有人,把额这缕,活了几百年的,老魂,当成了一卷,写满了字的,破竹简。

扔进了,熊熊大火里。

那火,不烧皮肉,专烧心思。

把额脑子里,存着的,那些,礼义廉耻,仁义道德,全都,烧得,噼啪作响。

疼。

疼得额,想满地打滚。

可额,连个地,都没有。

额睁开眼。

天,变了。

天底下,只剩下,一种颜色。

黑的。

像乌鸦的,羽毛。

像最深的,永夜。

黑色的旗子,插满了,额能看到的,每一寸,土地。

旗子上,绣着一个,额不认识的,字。

可额,认识那股子,味儿。

一股子,生铁的,血腥味。

一股子,不把人当人看的,霸道味。

是秦国(陕西)人。

额飘了起来。

额飘过了,额们魏国,曾经的,安邑(山西运城夏县)。

额飘过了,韩国,曾经的,新郑(河南郑州新郑)。

额飘过了,赵国,曾经的,邯郸(河北邯郸)。

额还看到了,楚国(湖北),齐国(山东),燕国(北京)的,故地。

那些,额们,打生打死,争了几百年的,地方。

如今,都一个样了。

都,姓了秦。

额心里头,说不出是啥滋味。

有点,悲哀。

有点,茫然。

还有一点,可笑的,解脱。

打了,几百年。

死了,几百万人。

到头来,让一个,最不讲道理的,家伙,把桌子,给掀了。

也好。

都,别争了。

都,消停了。

可额这魂魄里头,那股子,烧灼的,疼,是咋回事?

额顺着那股,最浓的,疼劲儿,往前飘。

额闻到了一股,焦糊的,味儿。

不是烧房子的味儿。

也不是烧尸首的味儿。

是烧,竹子的味儿。

是烧,墨的味儿。

是烧,书的味儿。

成千上万的书,在天底下,每一个,郡县里,被堆成了,山。

然后,被一把火,点着了。

那些,诸子百家的,道理。

那些,能人异士的,心思。

那些,前人,用一辈子,才想明白的,一个字。

就这么,在火里,卷了边,变了黑,成了灰。

随着风,飘散了。

额傻了。

额这辈子,最恨的,是华督那样的,无耻小人。

最烦的,是智瑶那样的,贪婪蠢货。

可额,从没想过。

这世上,还有人,会跟书,过不去。

书,能吃啊?还是能穿啊?

书,招恁惹恁了?

额看着那,冲天的,黑烟。

额觉着,那不是烟。

那是,这片土地的,魂,在往外冒。

是无数,先贤的,心血,在哭嚎。

额的心,也跟着,被烧得,千疮百孔。

忽然,额又感觉到了一股子,更尖锐的,刺痛。

那不是,烧。

是埋。

是活埋。

在秦国的都城,咸阳(陕西咸阳)城外。

一个,巨大无比的,坑。

坑里头,站满了,穿着长衫的,读书人。

他们,一个个,面如死灰。

有的,在破口大骂。

有的,在号啕大哭。

有的,在低声,背着,那些,再也,见不到天日的,句子。

然后,土,一铲一铲地,填了下来。

先是,没过脚脖子。

再是,没过膝盖。

最后,没过了,他们的头顶。

一切,都安静了。

额飘在,那座,巨大的,坟蟊上头。

额这缕,连风,都吹不散的,老魂。

第一次,感觉到了,冷。

一种,从骨头缝里,钻出来的,彻骨的,寒冷。

这个,统一了天下的,皇帝。

他,不光要,人的命。

他,还要,断了这天底下,所有人的,念想。

他要让,所有的人,都变成,只会,听话的,牲口。

变成,没有脑子的,行尸走肉。

额,怕了。

额这辈子,上刀山,下火海,眼都没眨过。

可现在,额,怕了。

额怕,再过个,几十年,上百年。

这片土地上的人,会忘了,啥叫“仁”。

会忘了,啥叫“义”。

会忘了,啥叫“礼”。

他们,会忘了,他们的祖宗,曾经,是人。

而不是,一群,只知道,吃饭,干活,生娃的,牲口。

不行。

额,不能,就这么,看着。

额得,干点啥。

可额,能干啥?

额只是一缕,啥也不是的,孤魂。

就在这时。

额感觉到了一丝,微弱的,牵引。

那感觉,很熟悉。

是从,额们魏家的,故地,安邑,传过来的。

是额那本,破书。

《礼兵要义》。

它,还没被烧。

它,还活着!

额像是,一个,溺水的人,抓住了,最后一根,救命的,稻草。

额拼了命地,往安邑,飘。

安邑城,己经,不是额记忆里的,样子了。

城墙,更高了。

街道,更宽了。

可城里,却死气沉沉的。

街上,走着的,都是,穿着一样衣服,面无表情的,人。

还有,一队一队,挎着刀,瞪着眼的,秦国兵。

额们魏家的,宗祠,早就,被拆了。

改成了,一个,管粮草的,衙门。

额凭着感觉,飘进了一座,不起眼的,小院。

院子,很旧了。

院墙,都塌了,半边。

屋子里,黑漆漆的,透着一股子,霉味。

一个,年轻人,正跪在地上。

他面前,是一个,挖开的,地洞。

洞里,藏着,几十捆,竹简。

他,是额们魏家的,后人。

额能感觉到,他身上,流着,额的血。

他长得,不壮。

甚至,有些,文弱。

一张脸,白净得,像个,姑娘。

可他那双眼睛,却很亮。

亮得,像额当年,第一次见到,那个叫孔丘的,后生。

他叫,魏青。

一个,在秦国朝廷里,当差的,小小的,史官。

他,很害怕。

他的手,在哆嗦。

他的额头上,全是,冷汗。

他,在跟,死神,赛跑。

外头,传来了,杂乱的,脚步声。

还有,秦国兵,那粗暴的,吼叫。

“挨家挨户地搜!但凡有私藏禁书的,一律,杀无赦!”

那声音,像一把,重锤,砸在魏青的心口上。

他哆嗦得,更厉害了。

他看着地洞里,那些,他阿爷,他祖父,他祖祖辈辈,传下来的,宝贝。

他知道,他,带不走。

他,也,藏不住。

他只能,选。

他拿起一捆,上面写着,《商君书》。

这是,秦国人,自己老祖宗的,东西。

他犹豫了一下,又,放了回去。

烧了,也好。

省得,再出来,害人。

他又拿起一捆,《孙子兵法》。

这是,打仗的学问。

他想了想,也,放了回去。

这天下,刚刚,才不打了。

他不想,再有人,学这个了。

他的目光,落在了,地洞的,最深处。

那里,放着,两捆,用一块,麻布,小心翼翼,包着的,竹简。

他,颤抖着,伸出手。

解开了,麻布。

一捆,是《论语》。

他阿爷,临死前,交到他手里的。

告诉他,这是,人,之所以为人的,根。

另一捆,己经,很破旧了。

竹片,都,发了黑。

连系绳,都,断了好几根。

上面,只有,西个字。

《礼兵要义》。

是额,额那本,破书。

这是,魏家的,传家宝。

传男不传女,传长不传幼。

每一代的,家主,都要,在祖宗牌位前,发了毒誓,才能,看上一眼。

魏青,看着这两捆竹简。

哭了。

他不是,嚎啕大哭。

就是,眼泪,一串一串地,往下掉。

砸在,那冰冷的,泥地上。

他,绝望了。

这两样,都是,他的命。

可他,只能,选一个。

他,选不了。

外头的,砸门声,更响了。

“开门!里头的,给额出来!”

那陕西口音,带着一股子,不容置疑的,杀气。

魏青,被吓得,一屁股,坐在了地上。

他,完了。

额,也完了。

额这缕,看了几百年热闹的,老魂。

终究,还是要,跟额这本,破书,一块,灰飞烟灭了。

也罢。

死了,干净。

就在这时。

魏青,突然,不抖了。

他,也不哭了。

他,甚至,还,笑了一下。

那笑,比哭,还难看。

他,像是,想通了啥。

他,把那捆《论语》,和额那捆《礼兵要义》,拿了出来。

并排,放在地上。

一个,是孔圣人的,道理。

一个,是额这个,老武夫的,经验。

一个,教人,咋做个,好人。

一个,教人,咋在,不做人的,世道里,活下去。

一个,是“内圣”。

一个,是“外王”。

他阿爷说,这是,根。

额的后人说,这是,骨。

根,离了骨,扎不深。

骨,没了根,是行尸。

魏青,看着这两捆书,喃喃自语。

“始祖啊……”

“孔圣人啊……”

“你们俩,一个,是周礼的,守护者。”

“一个,是周礼的,破坏者。”

“你们俩,斗了一辈子。”

“可到头来,你们俩的,骨头,却要,埋在一块了。”

“这,他娘的,叫个啥事儿啊……”

他,笑着,骂了一句。

骂完了,眼泪,又,流了出来。

他,站起身。

飞快地,从怀里,掏出,他自己的,一条,洗得发白的,布腰带。

他,把《论语》,和《礼兵要义》,紧紧地,捆在了一起。

一圈,又一圈。

捆得,死死的。

就像,要把,两个,离散了,几百年的,亲兄弟,给重新,绑在一块。

额,看着他的动作。

额,这缕,不会说话的,老魂。

心里头,却像是,打翻了,五味瓶。

酸甜苦辣,咸。

啥滋味,都有。

额一个,杀人如麻的,将军。

跟一个,见了血都哆嗦的,书呆子。

额们俩的,骨头。

就这么,被额们这个,不成器的,共同的,后人。

给,绑在了一块。

真是,滑天下之大稽。

可额,看着,却想哭。

也,想笑。

“轰!”

一声巨响。

那扇,破门,被撞开了。

几个,凶神恶煞的,秦国兵,冲了进来。

为首的,是个,一脸横肉的,军官。

他一眼,就看到了,那个,黑黢黢的,地洞。

还有,洞里头,那些,码得整整齐齐的,竹简。

“好哇!”他狞笑着,“你个狗日的,还真敢藏!”

“来人!给额,全都,搬出去,烧了!”

“这个,私藏禁书的,给额,绑了!押到城外,埋了!”

两个士兵,如狼似虎地,扑了过来。

扭住了,魏青的,胳膊。

魏青,没有反抗。

他,很平静。

他的目光,越过那些,狰狞的,脸。

看向,墙角,一个,不起眼的,砖缝。

那块砖,是松的。

里头,是空的。

额,明白了。

就在刚才,那短短的,一瞬间。

他,己经,把那捆,绑在一起的,书。

塞进了,那个,砖缝里。

用,他自己的,命。

换了,这两本书的,命。

秦国兵,把地洞里的书,一捆一捆地,往外搬。

那些,魏家,几代人,攒下来的,心血。

就这么,被,粗暴地,扔在了,院子里。

然后,一把火。

烧了。

火光,映红了,魏青那张,年轻的,脸。

他的脸上,没有,恐惧。

只有,一种,如释重负的,安宁。

他,被押着,往外走。

经过,那面墙的时候。

他,停了一下。

用肩膀,轻轻地,靠了靠,那块,松动的,砖。

像是在,做,最后的,告别。

额,飘在他的,身边。

额想,跟他说句话。

额想说,娃,恁,干得好。

恁,比恁那些,当了国君的,祖宗,都有出息。

额们魏家,有恁这样的,后人。

额,知足了。

可额,说不出来。

额只能,看着他,被押进了,无边的,黑暗里。

额,没有再跟着他。

额,又飘回了,那间,己经被,烧成白地的,院子。

额,飘到了,那面墙的,跟前。

额,穿了进去。

额看到了,那捆,被布腰带,紧紧绑住的,书。

它,静静地,躺在,黑暗里。

像一颗,埋在,冻土里的,种子。

它,在等待。

等待,下一个,春天的,到来。

额,笑了。

额这缕,几百年,不得安宁的,老魂。

终于,可以,安心地,睡了。

额闭上了眼睛。

额觉着,这一觉,额会睡得,很长,很长。

长到,天,会再次,亮起来。

长到,有人,会再次,把这颗,种子,从土里,刨出来。

长到,这片土地上的人,会再次,想起。

啥叫,礼。

啥叫,兵。

啥叫,内圣外王。

啥叫,他娘的,顶天立地,一个,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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