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晚是在一阵剧烈的、如同被车轮碾压过的疼痛中醒来的。
首先恢复知觉的是左手腕——被厚重的石膏和绷带紧紧包裹固定着,传来一阵阵闷钝而持续的剧痛。然后是脖子,每一次吞咽都牵扯着火辣辣的刺痛。小腹深处依旧残留着隐隐的坠胀感,让她心头发紧。
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。刺眼的白光让她不适地眯起眼。她依旧在自己的“囚室”里,但环境有了明显的变化。
床被换成了更宽大、更舒适,也更像病床的款式。她的左手被固定在身侧,右手手背上扎着输液针,冰凉的药液正一滴滴流入她的血管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。
房间里的监控摄像头似乎更多了,红点如同不怀好意的眼睛,从各个角落注视着她。最显眼的变化是,她的右脚踝上,被套上了一个冰冷的、闪着金属寒光的电子脚镣!一根粗壮的金属链子连接着脚镣和床尾沉重的金属环!活动范围被彻底限制在了这张床上!
真正的囚徒烙印。
屈辱和恨意如同毒藤,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。她试图动一下,脚镣和铁链立刻发出冰冷刺耳的摩擦声。
门被推开。陈医生拿着记录板走了进来,身后跟着一个面无表情、身材健硕的护工模样的女人。
“苏小姐,你醒了?”陈医生看到苏晚睁着眼,松了口气,但眼神依旧凝重,“感觉怎么样?手腕很疼吧?别乱动,刚打好石膏固定好。”
苏晚没有说话,只是用那双空洞而冰冷的眼睛看着他。
陈医生叹了口气,开始例行检查:测体温、量血压、听胎心。当听筒里传来微弱但还算规律的胎心音时,他紧绷的神情才稍稍放松。
“胎儿暂时稳定住了。”他记录着数据,语气严肃,“但苏小姐,我必须再次严重警告你!你的情况非常危险!这次是万幸!手腕骨折需要静养至少六周!颈部挫伤也要小心!最重要的是情绪和胎儿!绝对!绝对不能再有任何剧烈的情绪波动和身体冲突!否则,下一次,神仙也保不住这个孩子!”他加重了语气,目光带着恳求和警告。
苏晚依旧沉默。保不住?沈聿珩会在乎吗?他只会觉得失去了一个“证据”吧?
陈医生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,开了止痛药和安胎药,吩咐护工按时喂药和照顾起居,然后忧心忡忡地离开了。
房间里只剩下苏晚和那个如同石雕般的护工。
护工沉默地倒水,拿出药片,递到苏晚嘴边。动作机械,眼神冷漠。
苏晚偏过头,拒绝吃药。
护工没有任何劝说,只是面无表情地收回手,将水和药放在床头柜上。她拉过一张椅子,坐在床尾不远不近的地方,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守卫,沉默地监视着。
时间在死寂和疼痛中缓慢爬行。苏晚躺在那里,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。脚镣冰冷的触感时刻提醒着她的处境。手腕的剧痛和腹中的隐忧如同附骨之蛆。
沈聿珩那句如同诅咒般的话,反复在她脑海中回响:“连怀孕的时间……都和她一模一样……”
姐姐……姐姐当初怀着他的孩子时,是否也承受过这样的屈辱和恐惧?是否也被这样对待过?沈聿珩……他在说这句话时,心里到底在想什么?是怀念?是嘲弄?还是……一种更深的、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……宿命的悲哀?
不!苏晚猛地掐断这荒谬的念头!恶魔没有悲哀!只有冷酷和算计!
她必须活下去!为了姐姐!也为了……腹中这个顽强的小生命!他/她和她一样,都是这场豪门阴谋的受害者!她不再仅仅是复仇的工具,她也是一个母亲!她要保护这个孩子!然后,带着他/她,一起逃离这个地狱!再回来,让所有害死姐姐的人,血债血偿!
她缓缓地、极其艰难地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,轻轻地、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、生涩而坚定的温柔,覆在了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上。
那里,传来一阵极其微弱,却无比清晰的回音——一下轻轻的胎动。
如同黑暗深渊里,悄然点亮的一粒星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