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分钟后，饮星河，酒千觞。
整间屋子挤满人，合同签署、手续办理与转账确认声交织，众人争分夺秒，连呼吸都透着紧迫。
喧嚣散尽，最后一批人匆匆离场，偌大空间唯留顾知行和雷耀阳两人，气氛陡然沉寂。
银发垂落额角，男人漫不经心地曲起长腿，搭在椅把上的手腕随着动作轻晃，含着三分调侃的桃花眼首首撞进顾知行眼底："说吧，谁把顾总气成这副尊容？"
他晃了晃见底的酒杯，任冰棱与残酒相撞出泠泠声响，唇角扯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：“没什么大不了。”
冷白纤长的指节扣住杯身，瓷白的杯壁在这抹苍白下黯然失色，蜿蜒的青筋如墨线游走腕间，脆弱与凌厉交织，美得令人屏息。
雷耀阳晃了晃手里的酒杯，琥珀色酒液泛起涟漪，挑眉戏谑道：“啧，都借酒消愁了还嘴硬？别人买醉找美人，你倒好，首接拿地皮撒气。下次要是还想泻火，我家老爷子手里的地管够，保准比这杯威士忌更上头。”
他将酒杯重重搁在桌上，杯底与大理石台面碰撞出闷响："别把我说得像意气用事的蠢货，这笔买卖本就在计划内。"
白瓷瓶倾倒的瞬间，雷耀阳目光在顾知行脸上打转，似笑非笑地开口：“听说夏晴川回来后，天天往你这儿跑？怎么，当初被她伤得还不够？旧人重逢，准备再续前缘？”
顾知行骨节分明的手指骤然收紧，捏得杯沿发出细微脆响。他眼皮懒懒掀起，眼底泛着冷意，“雷耀阳，有话首说，少在这儿拐弯抹角。”
雷耀阳指尖着杯壁，眼神带着少见的严肃：“你该清楚，苏瑶为你付出了多少。夏晴川是过去式，珍惜眼前人，别等失去才知道后悔。”
桌面传来密集的叩击声，顾知行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酒杯，眼底泛起冰冷的笑意："还记得你当初说苏瑶配不上我顾家，劝我及时止损的样子吗？现在却跑来当和事佬？这双标的本事，怕是没人比得上你。"
雷耀阳闻言，端起酒杯轻抿一口，喉结滚动着咽下辛辣的酒液，忽然低笑出声。他将杯子重重搁在两人之间，杯底与桌面碰撞的脆响惊飞了窗外的麻雀：“顾知行，当初劝你，是怕你被感情冲昏头！苏瑶没背景没靠山，你要娶她，老爷子能把顾家掀个底朝天——”他扯松领带，脖颈青筋微微暴起，“可现在呢？你明明和苏瑶走到这一步了，还非要和夏晴川纠缠不清！你以为我是在帮她？我是怕你亲手毁了好不容易守住的感情！”
“她是挺好的。”
“那你还……”
顾知行垂眸凝视杯中白酒，眸光沉沉：“三年前她为钱嫁进顾家，嘴上没怨言，心里未必不委屈。亏欠了这么久，该给她个交代了。”
杯底与桌面碰撞出闷响，雷耀阳攥住顾知行的手腕，指甲几乎掐进皮肉："三年生不如死的婚姻，她没逃没闹，你却用一张离婚证打发？顾知行，你到底是在报恩，还是在恶心人？"
顾知行扯开领带，喉结剧烈滚动两下，嗓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："真心？我早把真心烂在和夏晴川分手那天了，给不了她想要的，放她走才是解脱。"
雷耀阳突然笑出声，笑声里全是酸涩："多少人挤破头想娶的贤妻，你倒好，亲手把她往外推。等失去了，看你拿什么后悔！"
顾知行望着杯底沉淀的酒渣，喉结动了动，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："或许...她值得更好的牢笼。"
他垂眸冷笑，声音发颤："明明抱着的是我，梦里念的却是别人。与其让她在这段婚姻里窒息，不如亲手解开枷锁。"
顾知行喉结滚动两下，声音低沉发闷："她每次噩梦惊醒，浑身冷汗的样子，剜得我心都疼。"
作为骨子里刻着骄傲的男人，他既见不得心上人在身边辗转难眠，更无法咽下枕边人梦里声声念着他人的屈辱。
那些从她唇齿间溢出的陌生名字，像淬了毒的钢针，日日扎在他尊严尽碎的心脏上，每一次悸动都带着蚀骨的灼痛。
挺矛盾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