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时的通州码头笼在秋雾里，林夏贴着石坝裂缝潜行。玉蝉在掌心突突跳动，三日前在张家湾截获的半张《工部河工札》残页，此刻正与蝉翼纹路共振出灼人温度。漕船吃水线下泛着幽蓝冷光，船帮"蓟镇军需"新漆下隐约可见七道爪痕——正是永昌镖局当年特制的防伪暗记。
"乾位生风，坎水当移。"
青年镖师默诵父亲传授的漕运诀，惊蛰刀鞘轻点石缝三寸处。青苔簌簌剥落，露出半截铸铁闸轮，二十八星宿纹与玉蝉背纹严丝合缝。暗河水突然改道，五丈深处现出青铜闸门，门环睚眦像双目血红——工部密档记载的丙辰年特供陨铁。
三支燕尾镖破雾而至，钉入木桩的闷响里带着淮南鹰爪门的破空劲。林夏旋身踏浪，惊蛰刀背拍碎暗处人影的肩井穴。黑影坠河时怀中的密函散开，墨迹未干的"成化六年十月，朝鲜使团购闽中铁三十万斤"刺痛双目。
"少镖头夜访通州闸，莫不是要重振永昌旗？"
阴恻笑声自漕船传来，漕帮三当家的分水刺搅碎雾帘。林夏足尖勾起缆绳横荡，半空鹞子翻身时瞥见舱内佛郎机炮——炮管暗刻的"丙辰年军器局监造"下，竟叠压着朝鲜谚文字母。
寅时的废弃船坞飘着桐油味，林夏踏着《漕船营造法式》残卷跃上龙骨。玉蝉嵌入舵轮凹槽的刹那，东南角突然爆出硫磺烟。十二名黑衣客自阴影窜出，改良苗刀泛着闽中铁冷光，招式却化用朝鲜势法剑与永昌镖局秘传"惊涛步"。
"好个李代桃僵！"
青年冷笑，量天尺突刺点破西侧船板。浸泡火油的缆绳倾泻如瀑，将三具傀儡冲下底舱。玉蝉受震荡浮空旋转，蝉翼刮过铁锚刻出密文："丙辰年霜降，朝鲜使臣私购工部火器图。"
记忆闪回十二岁生辰，父亲握着蝉形玉佩解说海防："倭刀凶险，然高丽剑法柔中藏毒..."身后恶风忽至，黑衣人的折扇首取后心。林夏旋身避让，刀鞘重击震位承重柱，二十年前郑和船队留下的镇海钉破浪而出，将追兵钉在《龙江船厂志》碑刻上。
卯时的通惠河铁闸轰鸣，九艘龟船呈九宫阵围拢。林夏踏浪跃上领航船桅，玉蝉青光穿透晨雾，照见底舱堆积的朝鲜火铳——每支铳管都烙着永昌镖局沉船的鹰徽。
"震仰盂，艮覆碗！"
量天尺插入甲板裂缝，扯出的陨铁链绞住星宫令旗。朝鲜武士的狼牙筅破空袭来，招式突变武当两仪剑法。林夏冷笑侧身，刀背拍碎其护腕，藏于臂甲中的密信飘落："成化六年八月，司礼监赠高丽《神机谱》..."
"林公子小心！"
七点寒星自舵楼射来，竟是唐门暴雨梨花针手法。青年镖师旋身挥出大氅，钉尾鹰徽在晨光中划出北斗阵。玉蝉突然自鸣，声波激得两丈外炮手昏厥，佛郎机炮口堪堪偏转半寸。
辰时的双闸口杀声震天。林夏踏着《通惠河工图》跃上闸楼，双蝉合璧的玉珏嵌入蟠龙金目。九道惊雷劈落瞬间，鎏金牌匾浮现血书："吾儿亲启，玉蝉本为镇海石..."
"逆贼安敢坏邦交大计！"
朝鲜使臣的折扇穿透雨幕，招式却露了东厂缠丝劲的根底。青年镖师刀走龙蛇，惊蛰刀在石阶刻出北斗七星："金大人这手画虎类犬，可比王公公差远了。"
刀气激得玉蝉凌空飞旋，蝉翼削断精钢闸链的刹那，二十年前宋礼留下的备泄渠轰然洞开。浊浪排空而下，私运的朝鲜火器尽数沉入淤泥。使臣面具崩裂，露出司礼监随堂太监狰狞的面孔。
朝阳穿透雾霭时，林夏立在闸口残碑前轻拭玉蝉。蝉腹新显的密文指向山海关，甲缝间的《永昌秘录》残页记载："丙辰年大雪，工部借筑城之名，于蓟镇私炼..."
运河尽头号角再起，标着"朝鲜贡品"的漕船缓缓过闸。青年收刀入鞘，玉蝉清鸣应和着晨钟。赤水线下的闽中铁幽光里，隐约映出高丽王族的五爪蟒纹。
